这点儿好,无论说什么话、在什么时候、又对着什么人,总是喜气洋洋的模样,叫人看着打心眼儿里就快活起来。
无瑕不吭声。
她人虽然温柔,可脾气一向执拗,打定主意,谁也别想轻易就让她改了。
无垢等了她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要去的意思,无奈地看着静漪,努了努嘴,让她帮腔。
静漪原本是托着腮坐在那儿听她们说话的。表姐们的事情她也知道些,心知无瑕表姐心里是有那位金碧全君的,此时也未必不愿意去见金夫人。但是为什么自金碧全留学归来,她就总是拖着不见,她也闹不清。
她笑笑,看那柳妈仍垂手站在门外,汗流浃背;表姐们的几个丫头也大气不出的,十分可怜。再看看她的二表姐,她想了想,问:“金总长,在这一任内阁可是最受总理倚重的吧?”
她这话初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的。
无垢听了却笑了,点头,顺着她的话头,说:“从前是孔总长,如今是他。总理无子,最近常说碧全如他的亲生子。真不知道木讷的碧全是怎么入了总理的法眼。”
无瑕瞪无垢。
“金总长很有些威望的。”静漪眨眼。
“新派旧派,议会内阁,连关外关内的那些拥兵自重的主儿都算上,金总长都能说得上话。他自个儿是口口声声唯总理马首是瞻,其实是哪一派掌权都少不了笼络他才是。”无垢笑着说。
“那这位金夫人,可就是当年他在南洋作公使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位?”静漪又问。
“正是。南洋糖业大王的独生女,为了他跟家里闹翻了,清身投奔金总长。那时候金总长原配夫人还没有过世呢。后来她愣是跟着金总长回了国,从南到北,想她一个女人,几近无依无靠,就这么勇敢。她进门第二年生了金家长子碧全,原配金夫人病逝,她才扶了正……”无垢说。
“偏你都知道。” 无瑕眼睛睁大了。
“是啊是啊,偏就知道。要我说,这位金伯母的开明真是当今女性的典范,若我国女子能参政议政,金伯母当是第一人。”无垢笑嘻嘻的。
静漪看她说得起劲,也不打断她。她对二表姐未来的夫家也有兴趣。金家论起来也跟程家不远,只是走动少些。她知道的就更少。自小被母亲养在深宅大院内,极少让她外出见人,了不得让她来姑姑家住几日,这让她对勇于走出家门自由行动的女子格外羡慕。
“那年碧全从法国回来,想再回去念一个博士学位,正好二姐可以去念大学,金伯母就有意让二姐和碧全订了婚或者干脆成了亲一起去。谁知道爹爹觉得二姐年纪还小,舍不得送走,碰巧二姐又生病。碧全就只好自己去,这事情就搁下来了。如今人家学成归来,年纪也大了,身上还有了差事,满心里想着成了亲就南下去的——那银行特批的有专门的安家费呢,就等总经理携夫人赴任之后发放……对了,总理家的大女儿,今年刚满十八岁,我听说……”
“无垢!” 无瑕对自己这个伶牙俐齿的妹妹,真是恨起来恨得牙痒。偏她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堵上无垢的嘴。
“行了,行了,不要瞪眼睛了。”赵无垢笑出来,“漪儿还没见过碧全吧?我想想,改天给你看看这位二姐夫的相片,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貌比潘安……”
无瑕杏眼圆睁,似是已经气的要来掐无垢的颈子了。
无垢做出害怕的神气来。
静漪看看无瑕,却说:“二表姐,我好奇,带我去见见这位夫人吧。”
“有眼光。”无垢赞许地说,“这位夫人跟你的姑母大人我们母亲大人可大不一样,我们母亲大人,动不动还会说——从前我也做过诰命夫人……金夫人,那是从头到脚的洋派,如今那些赶时髦的太太小姐,等闲的给她提鞋都不配呢。人家那才是正经的英式淑女。这些都罢了,你见了就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奇女子。也真够难为她的,金家满姓爱新觉罗,亲戚朋友上三旗居多,都不知道她怎么应付得来那些王爷福晋阿哥格格的遗老遗少。个顶个儿的倒驴不倒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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