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带着三天?不曾开口的喑哑。
“阿拂一定要?跟他走?”
嗓音平淡,似乎真的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贺拂耽轻声道:“我已经答应明河了。”
“阿拂才和他认识数日而已。”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虽然?才认识数日, 却像自小便相识一般……”
想?了想?,从明河曾经的教导里扒拉出一个合适的词, 继续道, “……情投意合。”
荆棘丛突然?开始极快地扭动。
它们徘徊在那些?深刻的剑痕上,仿佛是因为这空落落的伤痕感到?疼痛,所以拼命想?要?堵住。却忘记自己浑身尖刺,只会?将剑痕拉扯得?更加疼痛。
衡清君在这诡异的摩擦声中突兀冷笑。
“好一个白头如新。”
他重新闭上眼,似乎不想?再看到?面前的人。
可一片黑暗之中,小弟子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
荆棘丛中青年人提着衣摆,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进?宫门,正如同百年前他跟在师长身后, 亦步亦趋走来。
修士的记忆这般牢固, 原以为已经遗忘的画面此刻一一浮现。
整整百年,他的小弟子日日这般提衣拾级而来。
年幼时散发, 风偶尔会?吹拂起他鬓边发丝,他便会?停下脚步,整理仪容。
后来腰中别着桃枝代剑,有蝶受桃木香气引诱翩翩而来, 而他亦受蝴蝶引诱, 随它一同在原地小小转上一圈。
再后来桃木剑换做玄铁剑, 行动时偶有剑光冷峭一闪。少?年人的青衫薄衣换做更成熟些?的锦绣长袍,袍摆自台阶上蹁跹而过,行云流水,衣袂飞扬。
有时他与前来议事的同门结伴而来, 侧首交谈时剪影精致如画。
但更多时候他一人独自前来,埋头匆匆赶路时突然?抬眸一笑,即使身后万千冰晶闪烁,皆不如他眼中流光溢彩。
无?数种姿势,无?数种情态,在百年间无?数个时空里,于这段台阶上无?数次重叠。
历历在目,如刻印|心间。
而后年轻人会?走进?来,或是坐在一侧为他磨墨添香,或是独自捧书?默读。
又或是等到?天?气晴好,与他一同走下台阶爬上望舒顶,在漫天?大雪中舞剑。
最后收剑负手,回头朝他笑道:
“又让师尊白头了。”
十五岁拜入望舒宫,六十岁凝成金丹,九十岁化龙。化龙失败后,又靠着返魂香硬生生延寿二十年。
近百年的时光啊……
若是在人间,足以让三千青丝尽数化为白发。
可到?如今,却告诉他——
白头如新。
百年日夜相伴相伴,竟不如几天?朝夕相处。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原来可以转瞬即逝,“永远”二字,居然?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梦。
已经被抛弃的过去。
不再受掌控的未来。
有什?么坚固的、庞然?的认知,在三日的妒火焚身中缓慢坍塌,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推翻。
既然?师徒关系无?法再留下的面前的人,那么……换一种关系呢?
衡清君睁开眼。
他看着面前玉杯里的清酒,出口时嗓音无?比平静。明明心底暗潮无?比汹涌,表面看来却如同死水。
“若我今日的确是要?为你践行呢?”
贺拂耽毫无?所察,很开心地捧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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