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便想到他一路走来,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倒在疫区,倒在路边,倒在逃荒之路上的生民。
他想到了为一块较之以石头更硬的粗粮,互相争抢的血缘兄弟。更想到了分明已经瘦到皮包骨,却在用血液喂养怀中孩童的妇人。
“酒啊,以前年景好的时候,老头子我喝过一点,就一点点。那滋味,真叫人难忘啊。粮食当然是要收着!粮食有多宝贵你不知道吗?又怎么能拿来酿酒呢?”
“肉是......肉是什么味道的呢?哦我想起来了,就和麦芽糖一样,是甜的,甜丝丝。”
“麦芽糖,麦芽糖是......”
他忽然便想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
可是又当怎样做,怎样改变呢?
他问过贤士,问过大儒,问过贵人。然而他们给出的答案,却不是他想要。
所以他们说了什么呢?
他们说,只要他们扫清朝堂里奸佞,将所有的职位,都换上品德高尚的贤人,一切便是会好起来的。
他们告诉他,只要再等等,再等等。等到朝堂里的大人物们忙完了诛杀奸佞这些重大的事情,便是会让民众们安居乐业。
他们不无苦恼的表示,百姓们只需要想到吃饱喝饱,填饱肚子这样的事情便够了。可是大人物们要考虑的就多了。
国计民生,又有哪一样,是不需要他们过问和操持的呢?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发出的,却不过是一声叹息。
他终是在大人物们看似温和的目光之下,艰难点头,带了那叫他们从手指缝里施舍出来的药材和粮食,前往疫情和灾害最为深重的地方。可......
十室九空。他看到的,又是怎样的一副副场景和景象啊?
他本以为他的心已经足够坚韧,足够坚毅。不会再轻易的动摇。
可是当他的目光在荒芜的田地间扫过,当他带着食物与药材来到一个又一个的村子,面对的却是无数人早便已经死去的真相时。
“你说那个村子啊?人都没了,都死了。”
“怎么死的?病死,饿死。动得了的,能逃荒的都去逃荒了,逃不了的,可不只有等死?”
“又是大旱,又是蝗灾。本来就没有收成。赋税又在增加,说是什么要打仗,要修园子,要......哎呀,大人物的事,我们又哪里知道那么多呢?”
“我们只知道啊,赋税一层又一层,官爷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家里的铜板、粮食都被搜刮干净,然后便是田地,房子......死了好,死了好啊。”
...... ......
彼时的他并不知晓,他所看到、听到的一切,落在史书里,不过是区区几个字眼。是演义里,一段占据篇幅不多的背景。
他的胸中升起愤懑,他的目光开始在文字、在道经里探寻。他终是在脑海里,在久远的记忆中,翻找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那是来自四百年前的黔首,发出的呐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无意于成为王侯将相,成为那些大人物中的一员。可他想,那些如同草芥一般卑贱的百姓们,是不应该如此死去的。
如此悲惨且没有声息的死去。
他开口,以手中九节杖指向天空,问自己、同样是问身边人道:
“你们看到了什么?”
“什么?”
高高在上,笼盖四野的苍穹?不可揣度的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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