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境内的土匪是什么个行情,孙汝心里有数:
那些人都是活不下去的壮劳力,啸聚山林,所求也并不多,图一个吃饱喝足便罢,一年四季里有一半时间都是五脊六兽的,红着眼睛、瘪着肚皮,谋划着去哪里打劫抢粮,怎么还有闲心效仿王孙公子,去搞大烟抽?
这么想来,这二人的身份就很是玄妙了。
孙县丞一边催马去州府给太爷报信,一边弄来了些止痛的草药,熬得浓浓的,给这二人灌了下去,暂且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这两个人证甚是宝贵,可不能让他们狂性大发,一头碰死了。
孙县丞怀着一腔雄心壮志,期待着他们能抽丝剥茧,破获又一桩惊天大案,万没想到,前去州府送信的土兵,和去驿馆换衣服的乐无涯一行人恰好中途错过了。
他更没想到,太爷带着六皇子,直奔向了兴台那处看似和平的虎狼之地。
见六皇子负伤而归,孙县丞目光呆滞地坐在院内。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辞官归隐的念头。
这短短半年间,他感觉自己的寿命起码打了个对折。
乐无涯不管他的死活。
眼见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他重新兴奋了起来。
在院里掐着腰转了半晌,他大喊一声:“秦星钺!”
秦星钺酒瘾正在发作,靠在前衙的柱子,抱着空荡荡的酒囊昏昏欲睡。
乐无涯见一叫不至,一脚踹上了栏杆:“姓秦的,我数三个数,给我滚过来!”
秦星钺顿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三步并作两步,直蹿到了乐无涯跟前。
待到和似笑非笑的乐无涯面对了面,他才一脸恍惚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来处。
他的魂魄好像还懒洋洋地依偎在堂柱边,继续做一个浮皮潦草度日的醉鬼。
可他的身躯,已经精精神神地立在了太爷面前。
秦星钺舔了舔嘴唇,低着头蛮开心地想,真是见鬼了。
那漂亮的艳鬼太爷给他下了令,继续去牢里蹲着,等他们有了犯瘾的征兆,便马上开衙升堂。
嘱咐完毕,他一转头,跑去了衙内的另一间客房。
砰的一声推开房门时,半身赤·裸的闻人约被吓了一大跳。
虽说他身上并无大伤,可经过这一夜的奔命,也擦出了一身斑斑驳驳的血痕。
叫乐无涯有些讶异的是,他平时身子看着单薄,竟是不显山不露水地练出了一身漂亮的好肌肉。
乐无涯很快就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因为眼前的人快要变成一只英俊的熟虾子了。
见他如此羞涩,乐无涯颇觉好笑,主动靠上前去,接过了他手里的药膏:“转过去。”
他后背有几块堪称狰狞的擦伤,单凭他自己,是没办法妥善处置的。
“这些天别回家了。”乐无涯边将清凉的药膏涂到他的伤口周围,边絮絮叨叨,“待会儿我派人采买些薪柴粮米,去跟阿妈说一声,说是我留你在衙里办事,等你脸上那些伤下去些了,你再回去。老人家年纪大了,可别吓出个好歹来,以后都不叫你跟我混了。”
乐无涯叫“阿妈”的时候,指代的就是明家阿妈。
但他念这个称呼时,有种自然而然的温软意味,听来无比悦耳。
闻人约背对着他,胸膛微微起伏着。
伤口些微的刺痛在心脏的剧烈搏动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心窝里燃起了一丛不灭的小小火焰,炙烤着,燃烧着,催促着他,说些什么,快说些什么。
他的开场白甚是平淡:“我阿娘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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