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扯着一匹驴子体型的小马,一边连拽带拖地把它往前牵,一边同它讲道理。
卫逸仙定睛望去,却只能看见他攀在马嚼子上的一只手,以及一侧被日光映得半透明的耳朵。
似是察觉到了前方气氛的凝滞,那人扭过头来。
他的仪态与“庄重体面”四字全不沾边,袖子挽过了手肘,额上还带着被阳光晒出的薄汗,将一缕松散开来的卷发粘在额头上。
面对着一干从府衙中鱼贯而出的官员,乐无涯毫不拘束,爽朗一笑:“对不住,各位,马不听话,这就来了。”
……
这倒不是乐无涯故意要给卫逸仙下马威瞧。
华容年纪小,不擅骑马,因此这一路上,矮小又性子软和的小黄马就归了他骑。
但大抵是因为南方水草丰茂的缘故,小黄马自从入了南地,胃口大开,饭量大增,经常吃得忘情。
华容拉它不动,骂它不走,只能干等着它吃饱了,才能和它一道出发。
在走到府衙附近时,乐无涯才发现小黄马又和华容一起不见了踪影。
华容人生地不熟,小黄马又是个倔驴脾气,只肯听乐无涯的,乐无涯怕把人给弄丢了,只得回头去逮马。
没想到一眼没看见,元子晋就跑到最前头,去研究府衙门口的脊兽去了。
好在卫逸仙老成得很,这么一桩尴尬的误会,只叫他的面色变幻了一瞬。
他一摆袖,重新堆上了若无其事的浅笑,揖手道:“可是闻人知府?”
乐无涯一点头:“正是。”
卫逸仙利索下拜:“卑职桐州府同知卫逸仙,拜见知府大人!”
乐无涯以这般闲散无状的模样,笑吟吟地负手望向这一干官服严整的大人们。
随在乐无涯身后的诸位随从呆立原地,眼见此景,心中震撼难言,恍如隔世。
尤其是衙役何青松与杨徵。
过去,他们二人曾亲眼见过闻人太爷赴南亭上任,那叫一个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他们都受了孙县丞的指使,不许他们出迎,他们又实在好奇,便偷偷结伴跑去看他们新上任的小太爷是个什么模样。
当时,太爷只有一人一马,立在偌大的县衙门前,看一眼“南亭县衙”的匾额,又望一眼拄着梃杖、假意打瞌睡的守门衙役,目色中有迷惘,有不安,却也别有一番青涩的坚定。
谁想,不过短短两年光景,颇受欺凌的太爷便成了知府老爷。
他们立于太爷身后,跟他受了这一礼,不由得感慨万千,心潮澎湃。
待卫逸仙带着官员们三三两两地立起身来,乐无涯方道:“卫大人怎会将小元错认成我呢?”
卫逸仙谈笑自若,毫不变色:“建章一时眼拙。不过大人身边之人,俱是风姿迢迢,盼大人勿怪建章失礼错认啊。”
乐无涯笑容明快:“卫大人真是伶牙俐齿,说得我心都甜了。”
卫逸仙微微低头,表示不敢受此夸奖,将谦恭的姿态做了个十足十。
乐无涯将在场官员清点一番,颇为满意:“人员齐整,一个不落,好极好极。”
卫逸仙知道他已见过了牧通判,便道:“天气酷热,冰与西瓜均已齐备,请大人移步衙内,稍作休憩。府衙公务诸位同僚也早已整理停当,知府大人想何时检视,听您尊意。”
乐无涯摆摆手:“公务不急,先放一放。西瓜在哪儿?”
卫逸仙笑了,负手低眉,另一手向衙内一扬:“大人里边请。”
待乐无涯迈步入衙,卫逸仙偏过头去,保持着谦恭温和的语调,对另一个贴身僮仆道:“把方才那个报信的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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