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冲乐无涯尥蹶子时,骇得心惊胆战,生怕大人发作雷霆之怒,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拉去打板子。
然而,大人绝不动粗,只会声音琅琅地和他对骂,气得元小二脸红脖子粗。
府兵们都是苦出身,见惯了以权压人的官吏,如今见着这么个剑走偏锋又格外仁爱亲和的大官,新奇之余,越发心悦诚服,半分也不想离开大人身边了。
在乐无涯乐颠颠地观战时,华容走来,用询问中午吃点什么似的闲散语气道:“大人,地窖里那位想要一些医书。”
“给他。”乐无涯注视着胶着异常的战局,并不分神,“再给他添两盏灯,叫他别把眼睛熬坏了。将来我还要用他呢,与其花钱多配副叆叇,还不如给他自己和弟弟多买点好吃的。”
华容暗自在心中记下了大人的话,难免生疑:
……訾主簿都这样了,还能回来干活吗?
这问题他并没问出口,可以留在心里慢慢琢磨。
华容抿抿嘴,问:“大人,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他弟弟的药方……”
华容的话被一阵暴起的欢呼声打断。
元子晋又赢了。
乐无涯目视前方,笑着冲元子晋眨眼睛,同时对华容道:“就说了么,他日日在地窖里闲着,无事可做,自己就会把前因后果慢慢琢磨出来的。”
……
这些天,乐无涯去见过訾永寿的弟弟两次。
他是早产儿,胎里不足,自幼体弱多病,尤其是肺经虚弱,因而常年卧床,咳嗽不止。
牧嘉志从自己的俸禄里拨出大半银钱来,按照原来的药方抓药,叫訾家弟弟好好吃着,等他哥哥公干回来,就接他回家去。
乐无涯去时,正赶上牧嘉志请来的本府名医提着药箱,从訾永寿弟弟的房里出来。
听说自己是新任知府时,这名医的脑袋低得快要埋到胸口里去了。
若说谦恭,简直谦恭得过了分。
乐无涯顺势而为,向他要了訾家弟弟的方子看,似是而非地赞了一通“都是好药”,实则是把药名默记了下来。
回去后,他马上把药名一一誊写出来,托杨徵拿着药方,去外府跑了趟腿儿。
杨徵办事麻利,当日去,当日归。
他没读过什么书,一路又行得匆忙,颠颠簸簸间,早把大夫说的那些个名词忘了个七七八八。
他便捡着最通俗易懂的话说了:“大人,人家大夫说了,那方子用处不大,还贵!大夫叮嘱小的,叫您别吃游方医生开的药了,就是坑人的!”
乐无涯听了此言,未动声色。
这些时日,他借口訾家弟弟的病势不见好转,叫了很多桐州府的医生前来诊断。
没想到,压根儿没人对这张贵而无用的药方提出什么意见。
这显然就不是一家之言的问题了。
说得简白些,訾主簿这么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早从钱知府坠水案件起,就入了卫逸仙的局。
他那本就不厚的家底,到底是怎么被一点点耗空的,实在是值得细思。
訾永寿抽身而出后,回首往事,不难发现,自己家的日子,正是从半年前开始难过的。
……
在此事过后,乐无涯也去探视了訾永寿一回。
訾永寿实在是个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的人,再加上猜到了弟弟的药方有问题,他更是丝毫没有逃跑的意图了,死心塌地地留在了地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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