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相差无几,闻人雄却总感觉是和一个陌生人同桌饮宴,从内到外地透着不自在。
在明举人跟前,他反倒能够轻松自如地谈笑。
“明先生,咱们不是初见,我瞧你亲切得很,就不同你客气了。”闻人雄接过食盒,温和道,“不知能否劳烦你一件事?”
“您说。”
闻人雄凑近了他一些:“他……阿约,是不是总被人欺负啊?”
闻人约:“……?”
顾兄不跑出去欺负人就是好的了,父亲怎会做如是想?
闻人雄则是发自内心地忧心忡忡,说:“昨天,我瞧着一个年轻军官,都敢跟阿约这样撂脸子……”
闻人约:哦,元子晋啊。
他温声解释道:“老太爷放心。那是个刺头,跟谁都起刺儿。”
闻人雄却并没有被宽慰到:“阿约……他从小就没个伴,我呢,成日里在外面跑生意,他一个人守着家,娘子把他养得那么乖……我晓得那倭寇不是好东西,阿约把他们拉到城门口示众,是为着杀鸡给猴看,为了叫老百姓大过年的能出口恶气。道理我都懂,可他先前什么样子,我是知道的呀,他是在你们这儿受了多少委屈,才变得这么心硬……”
闻人约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弹,想去握他的手。
是他换了一具更加高大的身体的缘故吗?
在他印象里,那个身高八尺、把他顶在脖子上到处跑的大汉,明明是一座他一直仰望的高山。
如今,他与他个头齐平,絮絮叨叨地埋怨着自家的儿子被人欺负。
父亲管全天下的官场,都叫“你们这儿”。
闻人约想到了初到南亭时所受的种种刁难。
他亲身经历的时候,并未觉得多么难熬。
可是,只是被父亲三言两语地一挑,一股发自内心的委屈便直冲而上,熏得他眼睛一阵阵的发热、发花。
在他即将失控时,闻人雄抬手抹了抹眼角,自嘲道:“唉哟,年纪大了,话真多。”
闻人约将手掌一攥,背在了身后。
发麻发痒的喉头一动,也吞下了不该出口的真心话:“老太爷方才说,要我做何事?”
“嗐,你看我,把话说成个盘山道了!绕来绕去,净到不了正地方!”闻人雄满目殷切望着他,“明先生在阿约身边,能不能替我多看顾他一点,叫他多吃些,多喝些,别太苦着自己了。”
闻人约神情一黯:“怕是要有负老太爷重托,我……马上要进京赶考了。”
“哦……!”闻人雄面上现出惊异神色,但很快展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祝明先生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啊!”
闻人约垂下目光:“借您吉言。”
闻人雄注视着这个年轻人,胸中莫名的情绪滚涌如潮,竟是主动向前迈出一步,问了句十分冒犯的话:“不知明先生家中有几口人?”
“只有家慈一人。”
“令尊呢?”
闻人约尽量将答案给得简短一些:“家父……早逝。”
闻人雄的声线有些颤抖:“唉哟,那真是……难得很啊。”
闻人约:“再艰难,总也过去了。”
再如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闻人雄长叹一声,露出无奈的笑意:“罢了,叮嘱的话我都写在信上了。孩子大了,听不听话,全凭他去。老家伙是做不得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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