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时,薛介还在想,皇后娘娘的药还熬着呢,现才得了五六分火候,可别熬坏了,伤了药性。
但是,不知是否是天意注定,这个“从未出过纰漏”的薛介一走,皇后的运道便坏了起来。
薛介走后的第二年,皇后的独子,太子项知明暴疾而薨。
在那之后的三个月,荣皇后忧郁崩逝。
就仿佛她的喜奴离开了,她的好运也一道消逝了。
薛介就像是一团性情温吞的老棉花,旧主逝去,他哭了几场,擦干了眼泪,收拾好头脸,就又老老实实地服侍皇上去了。
这几十年的朝夕共处下来,薛介已对皇上的言外之意了若指掌。
用如风的话来说,义父是世上最了解皇上之人,一抬屁股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
正如皇上所说,如风确是他带过的最机灵的小徒弟,否则薛介也不会疼他如子,甚至要破例收他作义子。
只是他怪话丛生,还老是憋不住,实在不适合留在宫中办事。
所以,当项铮要给六皇子府安插眼线时,薛介毫不犹豫地推举了如风。
送他去个安闲所在,也算是避祸了。
……不过如今看来,六皇子府上,实则是又一个漩涡中心。
皇上此时提起如风,又岂是真的在说如风?
思及此,薛介喜眉笑眼道:“如风那孩子好福气,能得皇上如此惦记。奴婢改日便叫他进宫,给您叩头谢恩。”
皇上“嗯”了一声,举起手中的奏折,神色轻松地一哂:“晌前刚加封的闻人约,到了晚上,弹劾他的折子就递上来了。手脚倒是快。”
薛介作惊讶状:“唉哟,这可怎么话儿说的?”
项铮把手上的奏折和另外两份单择出来的奏折并排摆开。
“一份说,神器有命,非人臣可轻触,闻人约胆敢当堂接捧传国玉玺,是藐视天威、动摇国本之举。”
“一份说,玉玺落地时,朕尚在御座,闻人约不待敕令便擅自夺玺,形同‘鹰隼攫兔’。昔日霍光辅政,尚知‘持玺俟君’,今闻人约之狂妄,更甚霍氏。”
“这一份就说得远了,说闻人约在桐州募私兵,是树私恩于军民,揽威权于阃外,擅启边衅,越权征伐,是激化边患之举……”
薛介一字不发,只把铰下的烛芯悉心收好,拢入袖中囊袋。
观其反应,项铮很是满意。
这些年来,他兴之所至,试探过薛介多次,而这团老棉花总是戳一下才动一下,老实得可爱。
他问:“你怎么看?”
老棉花慢吞吞地开了口:“奴婢不懂这些个事情,说话笨,怕让皇上笑话。”
项铮拿笔掷他:“老东西,你还真戳一下动一下?叫你说,你便说,朕恕你无罪。”
薛介接笔在怀,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敢问霍光是谁?”
项铮失笑,难得耐心地解释:“霍去病,你可知道?”
见薛介还不算全然无知,乖乖点头,项铮自道:“霍光乃是霍去病异母之弟,是汉武帝的托孤重臣,掌管禁军、久专大柄、结党营私……”
解释到一半,他自己忽然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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