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应的,他生平最不喜旁人同他一样“得意”。
通过项知节对“鬼摇头”的关注,项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出头之意,故而先反手压他一头,再静观其变。
乐无涯在信中问他,面对这般君主,你当如何自处?
——自然是循常而行,尽己所能。
真要一味摆出谦恭柔顺、畏葸不前的样子,既与项铮内心那种隐秘复杂的期待不符,也与项知节的本心不符。
他既能写出《抚摇光》来,又怎会是只求碌碌之辈?
……
在慈宁宫办过中秋家宴后,项铮难得生出了些伤春悲秋之意。
他今年正与太后离世时同岁,此番大操大办、修缮宫室,一方面是为着追思故人,一方面也是聊慰己心。
项铮年事已高,饮了些桂花酿,便有些目眩,却还远远不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
他提前离席,屏退仪仗,只携薛介一人,漫步醒酒。
太后的慈宁宫,与荣皇后所居仁明宫,相隔不远。
彼时,太后不知项铮与荣琬的恩怨与心结,总在皇后在世时劝诫他,天家夫妻纵是情薄,也需存礼敬之心,何必怨恨至此?
项铮对此颇不以为然。
他硬邦邦地回道:“儿臣待荣氏已是礼敬有加,衣食、炭火、礼器从未短缺。请母后勿要多思多言,静养己身便是。”
此刻,项铮站在慈宁宫凉台上,心念旧事,举目望去,目光骤然一凝。
——他瞥见,庄兰台正着一身如火红衣,手执净瓶,正绕着荣琬的仁明宫缓缓而行。
中秋家宴,她自称身体抱恙,不曾前来。
项铮知道这多半是借口,却并未拆穿。
……他对庄兰台是有情,亦有愧的。
当年之事,起于荣皇后谵妄发狂。
兰台素来心思纯明,后来恨上自己,也尽是荣琬之过。
谁叫荣氏动了那等上不得台面的龌龊心思,项铮又不能明说,只得软禁了她。
兰台不知内情,终日吵闹哭泣,原也情有可原。
即便是油尽灯枯之时,荣皇后也不肯安分,竟公然蛊惑兰台自戕。
在项铮眼中,兰台确实自戕过,却不是因为荣琬。
登基之后,他急于与兰台修好,便将小六拨与她养,想叫她知道,自己对她仍是爱眷有加,不逊东宫时期的分毫。
然而,兰台待小六不错,待他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项铮也是没了办法,不得已,才拿出了带她和小六同登画舫的主意。
没想到,面对落水的小六,她居然置若罔闻,转头回了舱内。
片刻之后,跟随着她的侍女便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唬得花容失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项铮赶入舱内,目睹了令他毕生难忘的场景——
满舱鲜血。
庄兰台用小刀插·入手腕,惨烈自戕。
在项铮眼中,她未向他求一句饶,这份刚烈,恰恰印证了他以子相挟的举动,才是真正令她彻底失望的原因。
她不在乎小六的性命,却在乎他,为此不惜去死。
项铮悔恨交加,急召太医为她医治。
只是他转入船舱时太过匆忙,漏了一句吩咐,船上仆从受其威压所逼,竟无一人敢去救下落水的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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