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林师爷和汪特使先下山。这雨势汹汹,实在危险,一个不小心滑了脚,跌落山涧,那便不好了。”
周文昌话中的玄虚,有不少官兵都听懂了。
是啊,那矿工梁秀,在小连山上东躲西藏了这么久,最后也是“一不小心滑了脚”,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下雨天,泥泞地,什么危险都可能发生不是么?
这帮官兵不敢擅自离去。
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却浇不灭他们胸中翻腾不熄的惶恐。
他们本是怀着要跟周文昌鱼死网破的心情在此迎候的。
可是事到临头,这帮鱼发现他们还是下不了去死的狠心。
若是能苟且下去,瞒住一时,先把御史大人打发走,再效仿梁秀,把知情的人都处理了,他们再领了赏钱,带着家人躲藏起来,也是一条活路。
但有些人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感受到了一丝诡谲的寒意。
朝廷派来的特使,一个无品级的捕头,杀就杀了。
听他的话头,林师爷可是与他朝夕共处的人,他也能眼皮不眨,说杀就杀?
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更是他的俎上鱼、刀下肉?
对于这帮官兵中的暗流汹涌,乐无涯佯作不察。
显然,汪承的挑拨已然见效。
只是这群官兵方才还虎视眈眈,意欲出卖周文昌,却被他的一番话连消带打,硬生生压下了反噬的气焰。
乐无涯眼中波澜顿生:
他得破开这个局,打破他们牢不可破的同盟。
刚才,他本来可以故意惹怒这些官兵,展露出自己已对小连山的秘密有所了解,引导他们对自己发难。
但他并没有选择以身涉险。
有人告诉过他,他的命不贱,金贵着呢。
乐无涯的指腹拂过地图。
这群官兵如此紧张,不愿随他上山,那想必汪承、小纪暂时是安全的。
自己这边的诉求很简单:
矿工中既然没有活口能作证了,他就从现有的活口中再制造证人。
矿工的暴·动既然被悄无声息地扑灭了,那他就再制造一场暴·动。
那么,面对这些摇摆不定的官兵,面对自己的怀疑,面对现在还在小连山里乱窜的不安因素,周文昌所求的,又是什么?
他抬起眼来,正撞上周文昌探究的眼神。
对方脸上堆起惯常的、带着几分窝囊气的笑容:“宪台大人,有何指教?”
乐无涯:“这图制得甚是漂亮,周县令有心了。”
“多谢宪台。”
乐无涯:“还有其他簿册吗?”
“宪台想看什么?”
乐无涯眼睫一弯:“烦请周县令,取矿山所有炸·药库存册子一观。”
周文昌的笑脸瞬间凝固,那张窝囊的面具,也隐隐破开了一道缝隙。
……
暮色四合,丹绥城门将闭未闭之际,一行车马疾驰而入,直抵县衙门前。
一名清俊青年利落下马,向戍守的衙役出示了腰牌,朗声问道:“劳驾,周县令可在衙中吗?”
不多时,周文焕得了传令,大惊失色之余,连忙伴着简县丞小步趋出,顾不得满地泥水,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微末举子周文焕,参见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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