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一边竭力倒气,一边对着瓢泼的大雨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时,一个漂亮脑袋笑眯眯、慢悠悠地从他眼前的小矮坡边缘探了出来。
“啧。”
一声轻巧的、散漫的弹舌音,几乎将他的三魂六魄都吓跑了。
“周县令,挺能跑啊。”乐无涯微微歪头,欣赏着他满眼的恐惧,“多谢您带路哦。”
……
项知节一行人抵近小连子山时,已是天色如墨,雨如瀑下。
如风顶风冒雨,眯着眼睛往前看去,像是看到了什么,往前虚虚一指:“爷,您看,那里是不是个人?”
路边确实站着个人,还是个细瘦佝偻的老婆婆。
她打着把硕大无朋的纸伞,伞把足有她的手骨粗细。
她立在路边,似乎在等什么人。
孙阿婆的确在等乐无涯。
她年纪大了,觉浅,被这泼天的雨声吵得心烦意乱,实在睡不着,索性起了身。
孙阿婆心里总记挂着这头小崽,怕他又被什么人撵得像条丧家野狗似的,无处容身。
她想着,若他来了,好歹能引他回家避避这见鬼的大雨。
对于这帮不速之客,孙阿婆懒得搭理,索性装老眼昏花,瞧不见。
披着蓑衣的项知节下马走到她身边:“阿婆,您住在这附近吗?有地方避雨吗?”
孙阿婆拿出了一开始对付乐无涯的招数,装聋:“……啊?说啥?”
项知节将声音略略拔高:“夜深雨寒,莫要受了风寒,快些回家吧。”
“睡不着。”孙阿婆感受到了项知节的好意,终于生硬地回了一句,“人老了,没觉。”
项知节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香囊,温和道:“阿婆,我也有这个症候,这里面装了些助眠安神的药草,我闻着还算管用,您收着。”
孙阿婆见那香囊针脚细密,料子也金贵,立即推脱:“……不要,不要!你给我作甚?”
“您且拿着吧。”项知节柔和道,“我马上要见到想见的人,已经用不到它了。”
如风:“……”
他替项知节撑着伞,默默将脸扭向一边,狠狠翻了个白眼。
爷这相思病已是病入膏肓了,一想到要见那位,浪得连路边的老婆婆都不放过。
不知道是不是白眼翻得太狠,他甚至感觉有些头晕。
但很快,如风发觉,这不是自己的缘故。
这天与地,似乎是重重摇撼了一下。
孙阿婆惊呼一声,险些没能站稳。
如风立即扶住了她,骇然地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他嗫嚅着问:“……是小连山在震吗?”
孙阿婆枯瘦的手指攥紧了如风:“是!是!几天前就是这个震法!!!”
随行的周文焕脸色一白,脱口喊出:“我哥!——我哥和闻人宪台都在小连山!!”
项知节猛地转头,望向墨云翻涌、风雨如晦的小连山。
他心口的搏动渐渐急促起来。
每一次搏动,都像是锤子砸在生锈的铁砧上。
沉闷的回响,带着尖锐的锈腥味直冲喉头。
项知节低下头去,似是要寻觅何物,半晌后才想起,他要马缰。
掌心犹带着体温的香囊,随着他的动作,跌入了路边的泥潭之中,转瞬被大雨打湿,与泥污混作一色,不见了影踪。
第309章 斗法(四)
周文昌孤注一掷的反抗,再度引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泥石流。
项知节等人赶到山脚时,只见大片土方呈扇状崩泻,原本还有大半残余的小连山,此刻更是面目全非,碎石滚落声不绝于耳。
见此情形,周文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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