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涯见周文昌的确不敢弄鬼了,便将《示子书》重新收好:“那就挑几封他授意你们做脏事的,写得明白些的。”
与乐无涯对视片刻后,周文昌确信,眼前这位大人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显然早已知晓王肃在信中拉大旗作虎皮的把戏。
他不由问道:“闻人宪台,敢问王大人与您有何嫌隙?”
“嫌隙?”乐无涯眉毛一挑,“他把我打发过来,还嘱咐你弟弟找机会弄死我。你要不去封信,亲自问问他与我有何嫌隙呢?”
“那容罪人换个问法。您与王大人,有何嫌隙?”
“我看不惯他。”乐无涯给出了一个最直白也最容易让人信服的理由,“他滚蛋了,腾出位置,我好上去。”
周文昌皱眉。
因为玄之又玄的“圣心”二字而白白蹉跎一生的周文昌,很难理解乐无涯的想法。
换作是他,绝不会赌这一把。
他问:“您触怒了皇上,还能有升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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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看咯。”
周文昌叹出一口气:“左右我又是做了你们的棋子了。”
乐无涯毫不客气道:“省省你那顾影自怜的戏码吧。你在丹绥翻手为云覆手雨,少拿人命当棋子了吗?你不够格上更大的棋桌,缩在街头巷尾装装棋艺高超就行了,还真当自己国士无双了?”
周文昌窝囊又无奈地一摇头,神情看似松弛,一双眼却死死锁住乐无涯:“大人,罪人还有一事不明。”
乐无涯看向他。
“大人……”周文昌眼睛亮得异常,“敢问管头儿那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若不是这四人横死道旁,挑起了矿中官兵疑忌,动摇了人心,他也不至于大败亏输,沦落至此。
乐无涯脸不红心不跳:“周大人既已定案是山匪所为,海捕文书也发了,那自然就是山匪了。”
周文昌眼中精光一轮。
但很快,他便识时务地敛去了一切锋芒,脸上神情又回归了窝囊的沉寂。
是。
是不是此人授意杀的人、搅的浑水,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日后自己回到上京,反口指控他杀人,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他验过尸,行凶者手段狠厉,一击毙命,那些人根本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连行凶者的衣角都没撕下一块来。
临走前,那人甚至把箭都拔走了,连一丝身份信息都不曾留下。
可以说是无从查起。
周文昌也不作他想了,将挑好的信双手奉上,再无二话。
……
乐无涯接过信,坦然步出了牢房。
虽已入秋,日头仍旧酷烈。
乐无涯自袖中抽出那本《示子书》,漫不经心地挡在眼前,遮去几分刺目的光,并假装没看见在旁侧探头探脑、有心窥伺的纪准。
……
行侠仗义过后,纪准痛快了没两日,便渐渐咂摸出不对来。
……他来丹绥,是干嘛的来着?
是了,是王大人命他来盯紧闻人约,搜罗其错处的。
可如今闻人约查案查得顺风顺水,周家兄弟纷纷落网,他非但没从中作梗,反倒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这岂不是与王大人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得南辕北辙,纪准焦虑得简直连饭都吃不下了。
为了将功补过,纪准只得硬着头皮,怂怂地尾随了乐无涯许久。
今日,他总算是有所斩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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