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涯当然不会像元子晋这么乐观。
即便是落水狗,尚且能拖着湿淋淋的身躯爬上岸来咬人。
何况是一条老毒蛇。
好在周文昌与周文焕都是心如铁石的主儿,蹲了这么久大狱,愣是谁都没改主意,在三法司会审中,仍是咬定前词,不改供状。
兄弟之间的默契,用在此处,实在是可悲可笑。
二皇子项知徵坐在堂上,宛如一个吉祥物。
可即便如此,在听周文焕供述如何密谋杀害三百矿工一节,他还是忍不住拍案而起:“你他……”
粗口暴到一半,他蓦地想起自己的身份,硬生生憋了回去。
依他的想法,所有参与此事的都该死,细细切作臊子,给那些死去的矿工做祭奠的馅饼。
然而,娘从小的言传身教,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有什么“想法”。
因此,会审一散,他便拿着口供,火气十足地找项铮复命去了。
乐无涯同样参审此事,恭送了二皇子后,见镣铐加身的周文焕踉跄欲起,忽然出声问道:“时至今日,你仍不后悔么?”
周文焕面色蜡黄,唇焦口干,正要拖着脚镣离开,闻声便是一顿。
只这一顿,乐无涯便懂了他的话外之意。
怎么会不后悔呢?
后悔没有趁乐无涯一入丹绥就痛下杀手。
后悔没有约束好官兵,叫他们自乱阵脚,折腾出了二次暴动的闹剧。
后悔……天真幼稚至此,要一力揽下所有,去替兄长顶罪,却早早被他推了出去、做了弃子。
可后悔有何用处?
他艰涩又讽刺地开了口:“死我一人,足矣。大人莫不是还想让我攀咬旁人?”
旁边的吏员立时呵斥道:“闭嘴!大罪将死之人,安敢咆哮公堂?”
而乐无涯明白了他的意思。
事已至此,不过是一人死和二人亡的区别。
周文焕算得明白这笔账。
……只是到底不是全然甘心了而已。
而一旁的周文昌早已起身,缓缓朝外走去。
在啷当的锁链撞击中,他的步子放得极缓、极沉。
乐无涯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也不感兴趣。
此人仅剩的良善,便是选择走得稍慢一些,好与他这位必死的兄弟,最后同行上一段路。
哪怕不能并肩,也好。
但这位昔日的榜眼,即便在王肃的言传身教下、成长到如此扭曲的地步,他还是不能理解何谓“圣心”。
“圣心”就是,皇上不能刁难查出真相的官员,那样岂不是器量狭小、毫无气度?
皇上想做明君,可一腔子邪火没处撒,最后只会发泄在一个软柿子身上。
那么,谁是这个案子里最没背景的软柿子呢?
对一个被定罪后罢黜的官员而言,死在哪里、因何而死,都很难再引起关注了。
在害死自己的亲弟弟后,于某个无人知晓的犄角旮旯里,不明不白地默默死去,这便是榜眼周文昌注定的结局了。
所以,乐无涯并不介意与一个暂时还会说话、会喘气的死人合作。
他收回目光,分别对大理寺、刑部的同僚们和旁听之人颔首致意。
薛介也被项铮派来听审,眼看着项知徵气冲冲地跑出去了,把他撂在了这里,正准备追随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