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于他。
彼此打过这几次交道, 他自认为对白冤还算有几分浅薄的了解。
那是个绝不屈居人下的冷傲脾性,这副冷傲中又裹着锋利无比的暴戾之气, 受不得半点委屈。
更何况她受了这长达千年之久的压制, 突然出世,就像柄解开封印出鞘的快刀, 一朝重见天日,便迫切地想要杀人饮血。
白冤那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必然要泼进这清平盛世里,非闹出大乱子不可。
他预感白冤要生事,但又不知为何, 比起忧虑, 周雅人更多的竟是无奈,就像世间上避不开的因果循环,是久违的宿命。
这种宿命感曾一度让周雅人无望, 所以他想窥一窥天道, 然后变成了如今的听风知, 是朝中所谓的天耳圣人。
周雅人站原地顿了片刻,便毫不迟疑地转身出城,疾步行至黄河边。
那更夫说白衣女鬼跟着送葬队去了,必然到了黄河, 所以他便沿着河岸一路去寻。
他要尽快找到白冤。
对于一个眼盲之人而言,开河的激流声与无数冰块碰撞声难免扰乱听辨力,再加上峡谷道路崎岖不平,行路便多了几分阻碍。于是周雅人手里握着竹竿,谨慎地放慢了脚步。
青衣袍摆扫过密实的枯草,凛冽的寒风扑过来,再挟着他的神识铺出去。
一瞬间,激流与冰凌的撞击声轰隆不绝,寒鸦振翅,野畜奔逐,枯枝败叶簌簌抖动,夹着人语喧嚣……所有峡谷荒原上的声音通通被放大数倍,天地间一切庞乱的杂音山呼海啸般灌入耳中。
周雅人要在这山呼海啸的杂音里寻觅白冤的踪迹,听得更是细致入微。这法子好使归好使,但耗费的时间一长,太阳穴便会如针扎一般。待到他收拢神识,两只耳朵就跟堵了团棉花似的,听什么都不太真切,这是个无法避免的损害。
寒鸦在峡谷上空盘旋几圈,朝倚坐崖壁上的白冤飞落,细伶伶的爪子一把攫住她肩头的衣衫。
白冤坐得高,看得自然就远,遥遥就看见那青衣人向这边走来,竹竿不轻不重地点在地上,好似探路。
周雅人忽然脚下不慎,打了个趔趄,好在及时稳住了,并没有摔。
这一幕却让白冤拧起了眉,静静观察这人的步子。瞎子才会靠一根竹竿开路,而且走得踉踉跄跄。
可是在此之前,这人明明行动自如。
而且——他在看着自己,他看得见自己。
若真是瞎子怎么看得见她,不是瞎子又怎会看不清脚下的路,走起来这么磕磕绊绊?
白冤心中生疑,目光对视间,她拂开肩头那只寒鸦,冷哼一声:“你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呐。”
周雅人现在耳力不好,要集中听力才勉强能听清白冤的讽刺,但他并不介意,一来便开门见山:“死于痋虫的那些人突然在昨夜诈尸,然后抬着棺材跳进了黄河。”
白冤不傻,听得出言外之意,见他风尘仆仆地找来就明白:“怀疑我在生事?”
毕竟她十二年前就在北屈生过一场事,闹得北屈人心惶惶,甚至惊动太行道掌教都亲自下山。昨夜她又跟着那群诈尸的送葬队出了城,独自待在黄河崖边不知道要干什么。周雅人当然有理由怀疑她,不怀疑她怀疑谁,还有谁有这么邪门儿的神通?
但是周雅人否认道:“我没说你生事,但你昨晚既然在场,应该最清楚事发经过。”
谁料白冤却道:“我不清楚。”
周雅人顿了顿:“昨夜发丧的那户人家姓秦,死者为两兄弟,其中秦二则是去鬼衙门祭祀你的孙绣娘她丈夫。孙绣娘跟沈家的牵扯我先不论,秦家还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叫秦三,现如今不知所终,衙门也找了一天,你昨晚在这列出殡的队伍中可有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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