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檀不认可他们制定的规则,又无权翻覆这规则,做正确的事情是有代价的,她今夜逆的不仅是高聿,更是崇明帝。
先生说,蚍蜉撼树,虽死犹生。
风檀眸中光芒炽烈,逼得高聿松了松钳制着她下颌的手劲,不紧不慢地道:“高聿,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总有一天,悬在婉娘头上的斧头,会把你劈得头破血流。”
大雾浸透囚室,立在中枢上的人都在为权利醉生梦死,他们不关心底层人物的死活。大晄潢潢天国,立国三百年,溃败之象已在权力倾轧中透出端倪,人上人都捂着,他们都怕小人物看清。
少年语气坚执,立场不肯挪移,话中威胁之意力透高聿胸背,“人活在世,无非是你方唱罢我上台,今日我权利地位不如你,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有机会让你......拿命来还。”
高聿眼瞳深处剧烈震荡,须臾,他狠笑一声,回过味来,松开风檀的下巴,一巴掌扇到风檀脸上。
“啪!”
高聿甩袖倾身,咬牙冷嗤,“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靠着点嘴上功夫就想威胁本官,有这本事,不若跟你相好一样勤练嘴上功夫伺候好男人!不若这样,你给本官唱个曲儿,本官给你这相好的一个干脆死法。”
抬眸对上风檀桀骜不逊的眼神,高聿脸上伤口辣痛,心火拱起,叱道:“让他给我跪着唱!”
孟晟从后头卡着风檀的胳膊,屈膝迫使她跪了下去,启唇时声音低弱,“得罪了。”
风檀双膝被这大力一折,重重跪在了地上,膝头碰撞在冷硬的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婉娘狼狈地倒在地上看到风檀受辱,眸中情绪逐渐发生变化,最后化成无望的悲戚,她慢慢松开了紧握在一起的五指,对着正在捶打她的狱典们道:“我画押......我画押!”
高聿俯首盯着风檀不甘受辱的神情,好整以暇地擦了擦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指,又不紧不慢地把金疮药撒到脸上,方道:“用了刑她才肯画押,你来了她又不肯画押,瞧瞧,现在还不是要乖乖画押,折腾个什么劲呢?”
风檀握紧了手指,太过用力指甲刺穿掌心有鲜血溢出,“婉娘,你没有做过,你不能画押......你会死的......你不能......”
婉娘慢慢走到风檀跟前,跪在同样跪着的风檀跟前,摇了摇头道:“风小哥,早在我十九岁受族中连累入红袖阁那日,我就该死了,若不是任平生劝说何处没有大自在,我不会苟活这十二年......这十二年里,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虽然......”
虽然风檀还没有能力让她们从贱籍恢复成良籍,但是这些年有个希望支撑着度过,也算人生有盼头。
婉娘擦了擦风檀的眼泪,又用披风仅存的干净里面擦了擦他血污的脸,柔声道:“风小哥是赤诚少年,不值当为我跪着,少年膝下有黄金,婉娘今日得了黄金万两,风小哥那些年欠我的读书钱也就两清,你、你不要内疚......要好好的......”
婉娘俯身跪谢,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供状,看到满纸荒唐言,不由地笑出了声。
高聿眯眼冷嗤:“磨蹭什么呢?还不快些画押!”
婉娘拿起供状站上桌案,倾身坐上了洞开的窗台。
她垂眸,笑着念出剩下的供词:“......受佐惑,要兵部尚书之子谷骏玮与户部侍郎诸友清而杀之......事后欲作伪脱罪,奈何证据确凿,遂供认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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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好一个证据确凿!天理不昭,我为鱼肉......”婉娘大笑着将手中供词撕碎,抛出碎纸时站上了洞开的窗台。
她看着窗外寒夜冬雾,又慢慢回转了头看向风檀,笑意湿眸中带着无望与妥协,“婉娘认命......风小哥,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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