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的一天傍晚,他带着儿子,来到了孙云清和刘兆彬的家里。
顾老师比几年前苍老憔悴了太多,背微微佝偻着,头发已然花白,脸上刻满了风霜与苦难的痕迹。
他的儿子,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即使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也难掩一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文艺气息。只是这气息中,掺杂了过多的愤懑和委屈。
刘兆彬特意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老白干,桌上摆着孙云清尽力张罗的几个菜。
饭桌上,顾老师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吃着。
孙云清一个劲儿给顾老师夹菜,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显得苍白。庆贺?似乎也不对。
吃到一半,顾老师端起酒杯,对刘兆彬和孙云清说:“谢谢你们……”
他知道,如果没有孙云清偶尔冒险送来的药品,如果没有刘兆彬在职权范围内尽可能地保护,他这把老骨头,未必能在那阴冷潮湿的牛棚里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冬。
顾老师的儿子几杯辛辣的烧酒下肚,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话渐渐多了起来。
他猛地放下筷子,声音带着一种被压抑太久终于爆发的激动,近乎控诉地说道:“爸,我们总算熬出头了,可想想这些年我这双手。”
他伸出那双虽然布满新伤旧茧、但骨节依然修长的手,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甘:“我这双手,本该是在钢琴的黑白键上跳舞的,为什么非得去搬那些死沉死沉的石头,去挑那些臭气熏天的粪桶?那些活,明明是劳动人民——”
“闭嘴!”顾老师猛地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那里面有失望,有后怕,更有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清醒:“吃你的饭!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在这个刚刚看到一丝曙光、前途依旧未卜的时刻,任何不合时宜的言论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青年被父亲呵斥,悻悻地低下头,但脸上的不服气依然明显。
刘兆彬和孙云清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都没有说话。
他们理解顾老师的愤怒与担忧,也看清了这对父子截然不同的状态,一个在苦难中磨砺出了清醒与坚韧,一个则在委屈中积累了怨怼与偏激。
这顿送别饭,在一种压抑而复杂的气氛中结束了。
孙云清送顾老师父子到门口。
顾老师停下脚步,转过身,用力地、紧紧地握了握孙云清的手。千言万语,无尽的感慨与嘱托,都融入了这无声的一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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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路的工程终于在一片喧嚣和期盼中启动了。
这天,孟主任指名要和林颂谈谈修路的工作进展。
在县革委会那间布置得颇为气派的会客室里,孟主任端着白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先是对修路目前的进度表示了满意,又夸赞了林颂和王振山等人的组织协调能力。
“林厂长真是年轻有为啊。”孟主任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颂沉静的脸上,“这条路一旦修通,可不光是走人跑车方便了,你们六五厂的收音机,往外运输也顺畅多了吧?我听说,你们准备进一步扩大生产线,专门向民用市场发展?”
林颂坦然承认:“确实有这个规划。”
孟主任点了点头,话题忽然一转,像是闲话家常般提起,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哦,对了,前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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