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整,陈希英把这些工人遣散了,站在车间的门口把挂在墙上的记录册取下来,捧在手里抽出水笔来准备签字。他在“日间上工确认栏”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记录册挂回去,再打开配电箱,把几个闸门拉了下来。车间里的吊灯立刻熄灭了,明亮的橘红色晚霞透过高敞的窗玻璃照射进来,冉冉下沉的残阳像一弯角弓。
“陈主管,总经理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有新任务要安排。”
陈希英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穿外套,闻言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老板秘书,怔愣了一会儿后点点头:“知道了,谢谢你。老板有透露过是什么任务吗?”
秘书撑着腰想了想,回答:“大概是叫我们送一批货到边境去,国家在那儿新立了一个项目。”
她说完后沉默了。陈希英正把自己腰部抽褶的夏季外套穿好,拎起背包挎在肩上,回头问:“就这样?”
“就这样。”
陈希英谢过了秘书,随后关掉办公室里的灯,不作一声地跟着秘书穿过廊道,一直走入中央机械制造集团总部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他只在办公室里待了半小时就开门走了出来,把一份文件塞进挎包里。陈希英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正要走向楼梯间的脚转了个方向,在电梯前站定。表盘上的数字正在上升,还有五六层就该到了。陈希英百无聊赖地反复按着按钮,心里想着挎包里的那份文件,直到电梯门打开之后从里面走出一个与他一般身高的人来。
陈希英礼貌地往旁边让了一步,走出来的年轻学生单肩背着包,身上穿着一件长袖衫,手上还拎着一件外套。两人的对视草草而就,学生一声不响地转过墙角往经理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了。
下到大厅后正好碰见刚从厂房管理处领了通行证过来的同事,同事脸似寿桃,任谁看了就会觉得这个人好相处。同事见到陈希英后与他亲亲热热地打了招呼,两人一同往门外走去。
“车间早就下工了,你为何这么晚才回家呢?”陈希英笑道,“再过一阵,白班夜班就要串在一块儿了!”
同事把外套的衣领掸了掸,换了只手提包:“我在车间里等着几个料子铣好,但烘箱里头摆满了,一点空位都没给我留下!我只得跑了几个楼层才找到合适的地方存放它们。”
他们一同笑起来,陈希英先在门口的智能人那儿进行了身份验证,同事跟在他后头问道:“我看谢秘书把你带走了,是不是老板找你有事?”
陈希英站在檐廊下驻足眺望西沉的太阳,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勘探局在第九区边境发现了新的大油田,国家就要在那儿搞工程。打算开发油田,钻井取油,需要我们的设备、工人和工程师。老板要我尽快把工程组的名单做好,然后就启程出发。陆道清,想不到吧,你也在名单上。”
“设备的订单呢?”陆道清先是笑了,然后追问道。
“订单已经出了第一期,也就是接下来我们要干的活。土地不用担心,规划局会在那边专门为我们开辟用来生产的地方。”
陆道清的额头上生着两簇毛茸茸的眉毛,此时像两条毛毛虫一样冲撞在一起:“真格的,这一去恐怕就是三五个月都回不来了。”
陈希英看出了他的担忧,未作他言。两人抬步走下了阶梯,陈希英边走边说:“轮班制,三个月轮一班,与我们随行的军队则一年轮一班。”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大门口,再同行了一段路走到地下车库去。陆道清的黑色林肯就停在这里,正对着一辆凯迪拉克“总统一号”,它的两个车灯正狠狠地瞪着林肯。
“姜宜年怎么又换了一辆车?”陆道清拉开车门撑在门边上,说了一句快活的玩笑话,“槐树上的叶子恐怕都没有他的车子多。”
“姜老板的座驾在大儿子结婚时换了一辆,二女儿结婚时又换了一辆。”陈希英随口说道,他低下头聚精会神地把袖口的褶皱抻平。
陆道清笑了起来:“姜老板还有个小儿子,刚读完书从国外回来,不过没人见过他。”
两人小聊片刻就互相告别,陆道清开着林肯驶出了通道,陈希英挥手散了散车尾气的味道。他抄着衣兜,最后再看了眼“总统一号”的车灯,沿着标识线往外走去,到公交站等车。
日落还剩一线余晖,高高的天宇上有一团火红的云在飘忽不定地变化着形状,它终年都这样变化着,想停也停不下来。隔着一道绿篱,公路上跑来跑去的铁家伙还是离车站很近,人行道上成排的榉树被照得熠熠发光,顿时觉得这座城市生气勃勃起来。有时热风全停,便觉暑气灼人,但已是强弩之末了。
此时尚在五月中旬,盛夏之景却已初露头角,旱风吹得人鼻腔发辣,叫人真不敢想象这儿的夏天将会干旱成什么样!陈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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