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难道只有那样,我们才能证明自己的强大吗?”刘义隆问他。
拓跋焘一怔,旋即失笑。的确,他知道如果杀了刘义隆,他什么也得不到,既不能挽回前世的错误,也无法过好今世的生活。这实在不能说是强大。
但他笑,不是因为刘义隆的话可笑,他真正觉得可笑的是他自己。
因为若是上辈子,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刘义隆,而不是收回手。
明明是那么荒诞的请求,可他的心中却忽然杀意全无了。不是因为他想答应刘义隆,只是因为他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有被他的愤怒和恐怖影响,仍在坚持他的可笑看法。
他意识到他终将被改变,他已经无意去追究这是偶然还是必然,这一刻他只觉得倦怠,他拼尽全力,却没能动摇眼前之人,他的确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如果真的杀了他,他会再次无家可归,不是肉身的,而是心的漂泊。
拓跋焘注视着刘义隆,忽然开口。
“你太看得起我了。”
“哦?”
“我其实也不过是个失败者。”拓跋焘用让人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说道。
刘义隆有些发愣。
拓跋焘故作轻松地道:“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那些都是被我亲手杀灭的,我……现在可是一无所有。”
刘义隆抿了抿唇,低声道:“你现在是南朝士人。”
拓跋焘盯着刘义隆,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但那又如何?”
他的不安和茫然难道能够被轻易抹平吗,他的失败和骄傲难道随随便便就消失不见吗?
但刘义隆却望向他,道:“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你陪我度过了这一切,我至少可以暂时成为你的托庇之所,你可以慢慢想该怎么办。”
拓跋焘皱起了眉头。
刘义隆在邀请他留下来,他竟然甚至不再在意他的出身。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他说道,“你们汉人为什么这么心软,对所有人都心怀悲悯,难道带着这种最不重要的感情活在世上,能有什么意义吗?”
“难道没有吗?”刘义隆反问道,“仁者爱人,人若不值得爱,要如何立于世间?”
“但在一些时候,那样没办法生存。弱肉强食,这是草原上的法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若是击败了我,我也服气,但是你们汉人却要保护弱小。”
刘义隆看着拓跋焘,不期然地,他想起了他曾经嘱托自己,叮嘱他多行仁义之事,他好像在磕磕绊绊地做着什么事,可他却问出这种问题。
他道:“你若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还要坚持去做仁义之事?”
拓跋焘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回答刘义隆的话,只是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刘义隆却无奈地笑了,“保护弱者是一个国家的责任。”
“可是国家要想强大,怎能接纳弱者?”拓跋焘反问道,“难道不应该抛弃他们吗?”
刘义隆轻轻叹息了一声,“因为弱小并不是一种罪过。”
“不是……罪过。”拓跋焘喃喃重复着这个词。
刘义隆淡淡道:“人可以因作奸犯科而获罪,可以因道德败坏而取鄙,但是谁不是从牙牙学语的婴儿成长来,谁不会成为垂垂老矣的老人。他们都很弱小,你岂能因此说弱小者不该存活?这是在否定自己的人生。”
拓跋焘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可若是不舍弃弱者,那食物就不够强者生存。”
“那只是因为强者想活着,并不是因为弱者有罪,不能为了自己活着,就判定没有伤害你的人理该死去。”
拓跋焘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那我的母亲死去,也不该是因为她有罪。”
刘义隆一怔,看着拓跋焘,后者的目光却越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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