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忽然想到了自己初见郭希林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以为郭希林之于他不过是寻常路人,作别之后,便再无交集,可是世事捉弄,他们之间的交集也远比他当初设想的要长很多。
走到今日,他知道自己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可他却知道自己对不起郭家人。
他给了他们地位和尊荣,这是毋庸置疑的,他让他们不再受其他人的烦扰,可也仅止于此了,这一刻他意识到了,这并不是一种交换,他的父母对他的期待,也从来不是他能给郭家带来什么,而是希望他真的能够成为这个家中的一员,而他付出与否,都并不重要。
他们曾努力为他遮风挡雨,当发现他远远抛下他们之后,也在努力试着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真的视他为家人。
拓跋焘没能回答这些话,他看着自己的心,他意识到了他是有些为这件事而感到痛楚的。他的情感并不多,也不澎湃,可这痛楚却真实地存在着。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可是……让父亲有了愧疚的想法,明明是我不孝。”
郭蒙见状,微微笑了出来。
“你已经有愧疚之心了。”他慨然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普通人的感情,可是……我很开心,告诉你这些事,不是为了让你愧疚,只是因为……我希望你知道父亲是爱护你的,这也是他的心愿。”
拓跋焘心想,如果这些话是郭希林亲口对他说的,那该有多好。可他却再也听不到了。听不到父亲的训斥,听不到他的担忧和骄傲。
他真的失去了父亲。
他低声问道:“我还能做什么?为了父亲,还有母亲,我还能……为你们做什么?”
郭蒙淡淡笑了,“好好照顾母亲,也好好照顾你自己,如果心中痛苦,就在这里好好住两年,陪着她,活着的人还要走下去,不要再让自己子欲养而亲不待。”
拓跋焘低下头,双手撑起头颅,并不说话。
郭蒙也不言语,只是任由他自己去想。
好半晌,拓跋焘的声音响起了,“我会在这里一直守孝,直到孝期结束,在那之后,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很多很多……所以,阿兄,你也要多保重,你们要一直活着,看到我功成名就,彪炳青史的那一天。”
郭蒙微笑道:“也许你真的能一统北方,让我看到我也可以出仕的那一日。”
在那之后,两人没有再说什么更深入的话题,只是闲聊起了武昌这边的生活,阿梨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守孝一年之后就要嫁人,拓跋焘恍然发现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
待到了巳时,院落中传来了动静,却是程氏起来了。
拓跋焘连忙出了居室,喊道:“阿母!”
听到这个称呼,程氏的身形也顿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拓跋焘,看了看,又揉了揉眼睛,不确定道:“佛狸……回来了?”
拓跋焘上前扶住她,问她:“阿兄没有和你说吗?”
“说了,可我以为是明日……”程氏喃喃道。
“我回来了,阿母。”拓跋焘放轻声音道。
程氏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她反手握住了拓跋焘扶她的手,紧得甚至有些发抖,“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夫主他……”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拓跋焘连忙伸手轻轻拍她的背,道:“阿母不要太过哀毁,否则就是儿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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