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韦伐冷冷地一笑,“你若是心疼这些庶民,就别烧我的粮草!”
拓跋焘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并不是心疼他们。”他说道,“在攻占之前,他们只是敌方,我不会为了顾虑他们而放弃我的计划,更何况对不起他们的是北平公,做出决定的也是北平公,难道这是我的错吗?”
“那不然呢?我又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大军无粮,败于你手吗?”
拓跋焘看着赫连韦伐,道:“难道现在北平公不曾败吗?”
赫连韦伐骤然一哽。
拓跋焘的话语却没有停下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我明白北平公的处境,正因为明白,当初我才愿意与你相谈。”
“那你今天来做什么,来羞辱我吗?”赫连韦伐忍不住了,尖声开口道。
拓跋焘摇了摇头,道:“不,我只是觉得可惜。你的用心并不是坏的,可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好,这难道不值得可惜吗?”
赫连韦伐笑了,“现在谈这些没有意义了。”
“是啊。”拓跋焘道,“所以,这种可惜我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北平公用心是好的,可你没能坚持到底,就是错误的。”
赫连韦伐面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难道你做的就是对的?”
拓跋焘神色不变地问道:“北平公知道若是换作是我,遇到无粮的境地,我会怎么做吗?”
“怎么做?”
“我会破釜沉舟,领大军与你决战,不成功便成仁。”拓跋焘淡淡说道,“北平公以为民心是什么?你只是想着收买百姓,可遇到困境,却又并不顾虑他们的死活,四处劫掠军粮,既没有了镇压的威势,也没有了德政的本心,又怎么能使人膺服?”
“难道你就能兼顾威势和德政吗?”
拓跋焘笑了笑,“兼顾威势和德政?你若是觉得你只要能找到正确的手段就能成功,那就太可笑了。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民心——真正的民心是,我朝至尊下令,免除一应杂调,口赋降至五斛,牛马税降至百二十口羊一匹戎马,军队不劫掠,不扰民,百姓要的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能够做到,无论再怎么立威,都不会受到反对。可这么简单的东西,夏国却给不了他们。难道是你们做不到吗?不是,只是因为你们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功业,而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有活路,你们根本没有去了解过百姓要什么,无论是赫连昌还是你,所以我能做得到,而你不行。”
赫连韦伐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拓跋焘如今是真的做到了这些,所以他赢了。
“大夏三十年国祚……”他低声呢喃道。
拓跋焘平静地看着他,“这是你们偷来的国祚,一时的胜利的确能让你们顺风顺水,但是长久的根基却不是这种胜利能够带来的,你们从没有明白过一个国家的立足之本是什么。”
赫连韦伐骤然抬头看着他,“你懂得这些,你为何不自己立国?你是个胡人,你明明可以——”
拓跋焘轻轻笑了。
为何不自己立国?不是因为这一切是刘义隆为他带来的,也不是因为他没有这样的想法,而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的目的从不是自己的功业,而是让所有人都有出路,都有希望。这一次他不会毁了这一切。
他并没有回答赫连韦伐,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能问出这样的话,说明他从没有懂过这一切,事到如今,他真的无需再靠着和他们站在一起,来感知自己的存在了。
当年种下的一切,如今都开始开花结果,不知不觉,拓跋焘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意义。宏大空蒙的理想是灰暗的,它需要一点一滴的勾勒上色让它变得鲜活。
拓跋焘不再说话,他起身来到帘幕之前,就此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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