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聪明的人却意识到了一件事——难道刘义隆刻意将拓跋焘安置为领军将军,为的就是此时此刻?
论理,只要天子想,身体条件可以满足,他去一次洛阳是无可争议的,毕竟那是汉魏故都。但另一方面,他出牌实在有些不按常理,飘忽恣肆,竟有些不像他缜密的风格,但仔细去想,又会觉得此事更加可怖——兴许天子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已安排好了,若是谁人反对他,他说不定就会有针对性的措施。
这一下,轮到朝臣们举棋不定了。
江夏王刘义恭面不改色,侍中徐湛之若有所思,尚书仆射何尚之皱着眉头……谁也没有开口赞同,但谁也没有开口反对。
沉寂良久,忽听得天子轻笑了一声。
“诸卿没有反对的了?”
朝臣们一怔,面面相觑,立刻意识到天子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先定下来再说仪制问题,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人开口了。
是御史大夫刘式之。
“陛下,今国库空虚,车马舆驾赀费颇多,您看是不是……您身体也不好,何必如此劳累——”
刘义隆怡然道:“朕已祭告天地先祖,如今合该去看一看这座中原故城,告慰汉魏先人,洛阳腹心之地,又是均田令的先导之地,朕早该去了,只是身体不好,一直未能成行罢了。如今河东新定,河北顽抗,朕若不去一次,只怕北地动荡,不好处置,若朕能坐镇洛阳,想必前线能死伤少一些。”
“可是赀费……”
刘义隆微微一笑,“朕知道国库没钱,可是少府还有钱。”
少府是天子的私库,山林渔泽之美尽在其中,听到天子即使不惜动用少府,也要出行一次,刘式之沉默了。
他意识到了刘义隆是无论如何都要动身了。
众臣面面相觑,他们其实也知道天子的意图为何,但他素来的前科告诉他们,他每一个政令必然有其深意所在,实在是由不得他们不多想。但让他们反对,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只有何尚之肃然道:“陛下久病劳神,实不该如此舟车劳顿,若有万一,洛阳城中医药到底不若建康齐全,也是不妥。”
在这个时候,一次出行是有可能要命的,何尚之此言实在是不无道理,刘义隆这样虚弱,若是在路上出了问题,那更是令人不知所措。
天子毕竟是实权天子,事到如今,北伐大获全胜,国家却尚未安定下来,可谓是整个国家都系于天子的一身。
刘义隆却慢条斯理道:“朕若是不适,会就地休养,绝不勉强,洛阳到底是我们经营了十年的大城了,又如何不能供给医药?若是有缺乏的,出行前多备好带上也就是了。”
何尚之凝眉看着刘义隆,他刚想说话,身边忽然有人轻咳了一声,问道:“陛下离京,政务又打算怎么办呢?”
何尚之转头看过去,竟然是侍中江湛。
他面色郑重,仿佛真的在担忧这件事,但事实上,知道了他的立场,便会发现他此举只是在替刘义隆铺垫——这是一种几乎笃定了刘义隆可以为此一行的语气。
刘义隆的确给出了解法:“太子已然加冠,可为监国。”
“可北伐之后,百事待为,只怕太子一人独木难支。”何尚之反驳道。
刘义隆微笑道:“朕北去之后,北地许多信报可以先送洛阳,这样便能与太子互相分担了。”
至此,所有的疑问都被刘义隆解答了,众臣默默地垂下头,事实上,有许多人是有些心怀不满的,天子这样毫无征兆地说要巡幸洛阳,实在是增加了太多的工作量,消耗了太多的钱财,这无疑是给他们增加负担——天子的理由的确没有错,但是那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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