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龙有些难堪地看了过去,那文士看到他的目光,没有挽留也没有送客,只是开口道:“王先生不必拘谨。”
王慧龙沉默了片刻,最后缓缓地坐了下来。
“我已经有四十年不曾回到江南了。”他幽幽道,“自家中遭变后,我一直混迹北方,早忘了稻米是什么滋味。”
文士的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他,“我也有六七年没有回去过了,与王先生倒是各有天涯。”
他这话说得清清淡淡,王慧龙心中却莫名有了些惆怅之意,他不愿意在这两人面前表现出这些,便只是抬杯饮了一口杏子饮,放下杯子后,才道:“如今我在中原没了根基,流浪至此,实非得已。”
文士摇头道:“若非大变,谁人愿意背井离乡呢。”
胡商抱怨道:“你们两个,明明是同乡,怎么净说些扫兴的话!今日我们做成了件大事,合该庆贺一下才是!”
王慧龙与文士同时看向他,胡商见状大为得意,笑道:“如今柔然人失了怛罗斯城,我们便这样一座城一座城地整治过去,兴许能掀起大风浪呢。”
王慧龙摇了摇头,道:“这座城没有驻兵,柔然人迟早还会再回来,这样反反复复,根本没有用处,如果不能击退柔然大军,则治标不治本。”
“下一次我可以带领粟特人干这件事!”
王慧龙道:“粟特人总是以家庭为单位做事,根本难以组织起严密的军队体系,郎君懂得兵略,难道不懂这些吗?”
“那王先生以为——”
“为今之计,若想维持胜果,就必须设法襄助嚈哒人的大军击退柔然人,但柔然人散之而不亡,想要将他们赶走,需要长期作战,这远比我们今日做的事难。”
胡商笑嘻嘻地道:“那还要仰赖王先生妙计了!”
王慧龙眼角一抽,知道这人又是想来诓他的主意了,他正待开口冷酷拒绝,忽然听到对面的文士开口了,“王先生怎么看待如今的索格底亚纳呢?”
王慧龙面容一僵,转眼望过去,文士正平静而闲雅地看着他,王慧龙心中转了几道念头,在想此人为何开口问这些,但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还是沉下心来,开口道:“如今嚈哒人和柔然人来来去去,看似在这片土地上争雄,实则谁也改变不了它。”
“哦?”
王慧龙道:“我来此地的时间并不长,但也看到过不少。粟特人有独立的语言,以父子兄弟为商团,他们在商路之上来来往往,因此,商业便是此地谋生的根基。如果没有了商路,索格底亚纳就只是再平庸不过的土地,但商路改变了一切,它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命脉,这不由嚈哒人或柔然人决定,只因索格底亚纳恰好就处在中原和大秦之间,这条古代商路没有断绝,这片土地的宿命就不会有任何改变。故而一切破坏商业的行为,最后都会引起强烈的反抗和后遗症。这片土地本身会用任何手段,去保证商路的畅通,无论是嚈哒人屈服于立傀儡城主,还是柔然人从抢劫商队到粗暴收税的进步,都是他们对于生存的妥协,他们没能改变商路,只是被商路改变了。”
胡商望向王慧龙的目光变得有些诡异了,他嗫嚅了几下嘴唇,想说什么,对面的文士脸上却浮现出了笑意。
“王先生说得精辟,的确是这个道理,我最近看了不少粟特人的书籍,心中也在想这件事。河中地区虽有帝国,可在其下,却是一个个分裂的小国,每个国家有自己的城主,这片地域明明并不曾被山脉分割得破碎零乱,却出现了这种情况,则很有可能是粟特人行商的模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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