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芜侧耳细听,分辨出刀兵与战马嘶鸣,还有铁勒人声嘶力竭的呼号——
“中原人!是中原人袭营!”
“别慌,把弓箭手都调来!”
“将军呢?快去禀报胡都将军!”
杂乱的脚步声奔着帅帐而来,崔芜早有准备,仗着身量纤瘦,动作轻巧地藏进胡床底下。
下一瞬,亲兵飞奔入帐,看清倒在血泊中的胡都,顿时呆在原地。
“将军!”
他手脚并用着扑上前,试图堵住胡都胸口刀伤,然而血液已然开始凝固,显然断气有一阵子。
亲兵震惊且茫然,愤怒又慌乱:中原守军趁夜袭营,将军却在这时遇刺,该怎么办?
没等他想好对策,帐外再次传来呼喝:“胡都已死!尔等即刻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铁勒人却不信,与之愤怒对骂:“胡说八道!”
“将军好好的,别听中原人扰乱军心!”
“等着吧,我们将军马上就到!你们这些两脚羊,都得把脑袋留下!”
但是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裹挟在飘摇不定的夜风中,仿佛索命的妖鬼悲泣。铁勒人久久不见主帅露面,心中不安,一个颇受胡都信赖的副都统快步冲进帅帐,随即步了亲兵后尘,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
但很快,他回过神,揪住亲兵衣领怒吼:“谁干的?这他妈谁干的!”
亲兵无法回答,茫然摇头。
副都统不甘心,飞快搜寻过帐内,发现某个隐蔽的角落处,毛毡被利器划出一道裂痕,刚好容一人侧身通过。
事发突然,他不及细想,下意识相信了第一判断:“刺客一定是从这里逃走的!来人,封锁全营,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可他忘了,如今的大营已经无法封锁,中原守军倾巢而出,正不遗余力地冲击营盘。
当然,中原军人数不多,换作往常,击退并不困难。但此时此刻,铁勒主将遇刺帐中,无人发号施令。
群龙无首又骤遇强敌,结果只有一个。
半个时辰后,铁勒军退走,中原守军占据营盘。为首的银甲将军翻身下马,环顾狼藉驻地,第一句话就是:“可有俘虏战马?”
铁勒人退得匆忙,确有部分战马军械未及带走。但是对于死活非要跟着来的丁钰而言,这些都是无关紧要。
“丫头?丫头!”
他没头苍蝇似地四处乱转,瞧着被火箭烧得只剩残垣断壁的营帐,一颗心险些迸出腔子:“姓崔的,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别他娘的吓唬人!”
他连喊几声不见人答应,脸都吓白了,干脆掖紧袍角,蹲在烧塌半边的废墟前空手挖起来。忽听“哗啦”一下,焦黑的营帐残骸倒了大半,后面咳嗽两声,钻出一个满面黑灰的人影。
“吱——”
丁钰猛地抬头,将那面目全非的女人一把拉到近前,抬袖在她脸上一通乱擦。
崔芜被抹得喘不过气,脸上更是刀割似的疼,忙嫌弃地推开他:“行了!你跟我有多大仇?脸皮都要蹭掉了。”
话没说完,丁钰胳膊一收,将人用力搂进怀里。
崔芜不易察觉地一僵。
只听丁钰在耳畔恶狠狠地说道:“下回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信不信我、我……”
崔芜正满心不自在,听到这里却顾不得了,好奇这小子能憋出什么屁来:“你就怎样?你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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