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上登基以来的种种所为看,对政敌固然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待自己人却极为护短——否则,如秦萧这般功勋显赫又权威深重的武将,不一杯毒酒根除后患就算好的,哪容他领兵北上、收复失地?
由此看来,他们运气不差,纵使与女帝情谊不比武穆侯深厚,得个善终总是不难。
一个时辰后,天光渐明,消息传到顺恩侯府。
外人并不知晓,石氏宫变后没多久,孙彦大病一场,卧床多日不见起色。请了几波郎中,都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说是着了风寒,开了几个温补方子,聊胜于无罢了。
吴氏夫人端着药碗进屋时,闻到一股极为沉闷的味道。像是衰朽的枯木与腐烂的花朵混杂,沉甸甸地压住鼻腔、压在胸口。
她不动声色,浮起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莲步迈过门槛:“侯爷,该用药了。”
屏风后,孙彦正与寒汀说话,见她不请自来,面色微沉:“谁让你擅自进来的?”
吴氏夫人脚步顿住,似有些不知所措,很快又调匀呼吸:“郎中吩咐,药须趁热服用……”
孙彦不耐:“知道了,这些自有下人看着,不必你亲自操劳,放那儿吧。”
吴氏夫人依言放下药碗,又福身一礼,方依依退下。
她是个极为秀美温婉的女子,彼时在江南,吴氏六娘美名遍传江左,否则也不会被江东孙氏聘为宗妇。
奈何时移世易、今非昔比,八年过去,崔芜还是昔日模样,除了容光更甚,亦添天子威严。
反观吴氏夫人却憔悴了许多,两鬓白发丛生,眼角细纹密布,竟似老了十岁不止。
寒汀看在眼里,很难不生出唏嘘感慨。
“夫人自嫁入孙家,一向勤勉谨慎,待侯爷更是不离不弃,”他委婉劝道,“患难见真情,侯爷对夫人也当顾惜一二。”
孙彦却不喜欢这个“患难见真情”的说法,哪怕明知昔年聘娶吴氏乃是父母之命,无论他还是吴六娘都无从抗拒,哪怕……天子憎厌他,此生绝无可能与他成就姻缘。
可想到正妻名分被人占据,怎能不如鲠在喉?
“不提这个,”他咳嗽两声,转了话题,“陛下命我护卫百官北上,司内诸事务必打点妥当。”
寒汀略作迟疑,垂首应是。
第334章
孙彦知寒汀疑虑, 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困惑?天子对孙氏一脉表面荣宠,实则忌惮——否则当年也不会狠下心肠,流了亲生骨肉。
孙彦一直心存侥幸, 也许天子不至狠心如此,也许石浩说的都是真的。
然而这些时日, 他差人将陈二娘子的底细打探清楚,甚至亲自窥视了她与宝儿的相处情状。
得出的结论是,这二人的母子关系千真万确, 绝非作假。
这让孙彦十分沮丧。
他说不清自己的失落是为着崔芜的狠心, 还是为江东损失少了一重屏障。但他非常清楚,没有亲生骨血作为纽带,自己于天子跟前必须再三谨慎,不能落下把柄。
原已做好韬光养晦的准备,却不想天子此番罕见地派了差事与他,实在令人揣摩不透用意。
然而当着心腹下属的面, 他只能以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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