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略略憔悴,与数日前的神采奕奕大相径庭,可目光一与她接触,登时又亮了。
正逢申正三刻,街市游人稀少,走进铺子的客人多数自带碗罐,打包回家,因而程芙和徐峻茂就成了店内唯二堂食的客人。
如此,倒也方便低声说几句话。
“芙妹妹,我与你今日所言非同小可,切莫再与他人妄议,小心祸从口出。”徐峻茂甚少如此严肃,嘴角绷紧,快要绷成一条直线。
程芙点头应下,问:“发生何事?”
“具体如何我也不敢确定,只是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徐峻茂忧心忡忡道,“不如……不如你先告个假,在家里躲几日可好?”
程芙:“我在太医署,资历比我高的人比比皆是,天大的事也轮不到我头上。”
徐峻茂凝视她,轻轻摇头。
“你……是不是也听说了什么?”程芙敏锐地捕捉到徐峻茂异常的情绪,心尖一软,不禁安慰道,“有些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若有人执意找我清算,不差这几日。”
她猜测徐峻茂无意中得知皇帝的病情,毕竟他接触最多的人便是侍讲,所在的公署与皇帝的互动也最为特殊,心思敏锐的情况下发觉蹊跷再正常不过。而太子一旦登基,早晚会清算皂河县特使。
关于皂河县的经历,她曾当成荣耀讲给徐峻茂听,殊不知这竟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夺命刀。
她可能会惧怕会无措,也不指望视千万生民如草芥的太子会放过自己,只是从未后悔过。
更深层的,在她自己都没敢认真关注的心里还有一个微小的声音,那声音说:假如太子继位,你最讨厌的人总算可以彻底消失,他再也无法关心你、干涉你,世上再没有谁记得你们的一切,再没有谁长成那般讨你欢心的模样,一切都将变得无趣。
程芙垂下睫毛,眼睛里面热乎乎的,发酸。
可是连他都会死的话,那么死亡这件事突然就没有那么恐怖了,甚至是平静的。
“芙妹妹……”徐峻茂柔声呼唤她。
他没办法详细解释连日来的不安。
程芙闻听他的声音,抬眼问:“我们换个地方可好?”
当然是再好不过。正合徐峻茂的心意。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议论朝政……属实大胆,也不方便说透。
不是他不懂这个道理,而是考虑到自己已经成年,又一腔情热,芙妹妹多少会怕他,假如离人群太远,于她来说肯定不舒服,但她主动要求换个更安静的地方,简直求之不得。
片刻之后,程芙轻纱覆面戴着幅巾与徐峻茂并肩走在京华河畔,垂柳如云烟,橘色的夕阳温和而明艳。
徐峻茂:“其实皇上有意废太子。”
当真?
程芙双眸顿时雪亮,迸出希冀的光,激动之余疾走两步超过他,站定他面前,仰着脸问:“那为何还不下旨?”
四下无人,徐峻茂压低了声音道:“你也知皇帝的每一道旨意都是翰林院拟定对不对?”
“是。”程芙用力点头。
“我的上官方学士,乃肖阁老门生。”他缓缓道,“肖阁老是肖太子妃亲祖父。”
程芙绯红的脸颊蓦地褪去了血色。
原来他担心的不止太子继位,更怕继位前有一场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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