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袍猎响,毛蘅迎风远望,怅然问道。
在场几乎所有的法司官员,都为这几声鼓响而动容。
不论他们在官场浸淫多少年,学会了多少明哲保身之道,面对一面叩阍之鼓,皆有着别样的情感。
何况,它那么多年没有响过,今日复响,竟如一眼久干之泉,重吐玉霖。
他们想去看看,那个击鼓人。
不远处,陈见云匆匆行来,早有官员迎上去相问,“陈秉笔,您从长安门上过来吗?何人击鼓啊。”
陈见云步履未停,边走边回答道:“一个不要命的奴婢。”
“奴婢击鼓?这……为的什么啊。”
“呸。”
陈见云啐了一口,“说那个烧天机寺的女人有冤!我看这些女人,如今狂得什么似的。”
他一边骂一边走进了神武门。
“去看一眼。”毛蘅朝着赵河明扔下这么一句话,抬脚就朝长安而去,身后几个年轻的法司官员也随即跟上。
赵河明仍然立在原地,吴陇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去看看?”
赵河明没有说话,耳边却在回想昨天夜里,玉霖在雨中对他说的那句话。
“自我脱掉官服时起,我就与蝼蚁同穴,不与恩师同路。”
奉明年间,拼上性命也要救女子的法司官员,只有玉霖。而如今梁京城里,知道以登闻鼓,阻杀死囚的官婢,自然也只会是玉霖。
“不用看了,我知道是何人敲鼓。”
“何人?”
赵河明垂下头,露出一丝苦笑,“我那个学生。”
吴隆仪随即明白过来,也不禁笑了笑,似乎有些同情赵河明,话声里却又存着三分赞赏。“哦,那个姑娘啊。”
赵河明摇了摇头,“总宪,不瞒您说,有的时候,我也很怕她。”
这句话,有七分真意,还有三分没有说出口。
除了怕之外,也许还“厌恶”。
好比登闻鼓前,围观玉霖击鼓的人群,此刻正群情激愤,厌恶之情已溢于言表。
“又是她,又是这个女人!都成官婢了,竟还不安分!”
“登闻鼓响,必关我朝军国大务,重贪极恶,奇冤异惨。若所告不实,击鼓者即有重罪,我倒是要看看,她眼里,能看到什么奇冤异惨。”
这些话语清晰地传入玉霖耳中,她握着鼓槌,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鼓响了十声,她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手臂已经软了,手指也握不稳鼓槌了。
人群之后,毛蘅拨路而来,身后的大理寺衙差上前,一把夺下了玉霖手中鼓槌。
玉霖回头,毛蘅陡然一惊。“是你?”
玉霖被夺了鼓槌,倒也不曾情急,毛蘅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疯了。”随即斥问:“你为何击鼓?”
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子已屈膝跪下,一只木盒被举过了头顶。
“什么东西……”
“奴婢玉霖,代天机寺纵火案人犯刘氏女喊冤。”
玉霖抬起头,“状告当朝刑部尚书赵河明,指使刘影怜纵火烧天机寺,致使天机寺尽焚,僧众惨死无数!”
毛蘅听到“赵河明”三个字几乎愣住,半晌方上前几步,逼至玉霖面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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