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偏屋走了出来。
他解了刀也换下了官服,穿一身青缀, 外罩玄色道袍,身型高挑而单薄。
他径直走到玉霖身边,一言不发地顺走了玉霖放在棺材板上的那半条络子。
玉霖这才发现,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只竹框,里面除了几把大小不一的剪刀外,还堆满了各色讲究的彩线。
张药没在二人身边多做停留,一手拎着络子,一手端着竹框,独自走到了屋檐下的石阶上,撩袍抻腿,沉默地坐下。
随即两三下,就拆掉了玉霖苦研半日也没理清经纬的地方。
他似乎做惯了这些事,虽有一手常年握刀所成的硬茧,却不妨他捻线绕线,灵活自如。
玉霖看着张药的手,不禁出声问道:“要我拿石头给你比一比吗?”
“不用。”
他头也不抬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声,手上的活计却一刻也没有停下,似是已然成竹在胸,甚至不需要参看任何一张图样。
梁京城内握刀杀人。
窄院陋室擅引针线。
这一幕落在玉霖眼中,“张药”的名字几乎化形而出。
那本是张氏夫妇留给病弱女儿的祝福,于张悯而言,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也的确没有辜负父母的寄望。
他是张悯一剂良药,虽然他现在很想死,但过去的十几年,他一定是竭心尽力,将张悯和他自己,都照顾得不错。
是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杜灵若的声音传来,语调中满是揶揄。
“宋司狱守着我们的门做什么,又要把我和药哥绑去你们刑狱吗?我告诉你,今日可……”
张悯声音随即追来,打断杜灵若的话:“灵若,别惹事。”
玉霖抬头,见杜灵若扛着一框新鲜的肉菜从门外进来,还不忘抬起一只胳膊,搀着身后的张悯下门阶:“阿悯姐姐,你仔细点。”
刘影怜见这二人进来,忙站起了身,神色有些慌乱。
张悯见了刘影怜,先是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等在外面的宋饮冰,随即明白过来,忙提裙走到刘影怜面前,温声道:“你是影怜姑娘吧。”
刘影怜垂眼,点了头。
张悯由衷赞道:“生得真好。”
说完又看向她的手,只一刻便不禁润了眼眶,“这又是什么刑罚,这……张药!”
张药放下手里的络子,对着张悯先发制人:“你要罚我跪吗?”
玉霖忙道:“这不是他伤的。”
张药不言语,低头继续打络子。
张悯看了张药一眼,回头温声宽慰刘影怜,“姑娘别难过,皮外伤哪有治不好呢,不说这京中什么好郎中都有,就说那宫里的何掌印,从前也是个仁义的大夫,姐姐去请他给你看一回,定能叫你好起来的。”
杜灵若见张悯没顾上“发落”张药,便招手示意张药过去搭手。
张药扯断半截线头,扔下打了一大半的络子,起身一手接过杜灵若肩上筐子,随口问道:“谁孝敬你的?”
杜灵若道:“嗨,若是孝敬我的东西,我还能这么费劲儿地扛身上,那不早叫底下人扛我外宅上去了吗?这都是我们掌印给的。河道冰塞,别的不说,鲜果是越来越难得了。知道少司寇爱吃,阿悯姐姐特意让掌印寻了些,都放在筐底了。”
他说着看向玉霖,“阿悯姐姐对这少司寇是真好。”
张药道:“她是菩萨,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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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灵若笑了笑,没答这话,转而又道:“哦对了,我过来还要传一道口谕。”
张药闻话,后退了一步,撩袍便要跪下。
杜灵若见此忙拽住他的袖子,“诶,我来传口谕,又是在你家里,你就不用这样了,难不成,我还能在陛下面前说你的嘴不成。况且,阿悯姐姐在呢,你不想让她担心吧。”
张药看着庭中的三个女子,张悯仍在宽慰刘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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