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下,天光渐渐沁化为淡红,下午刚下过小雪,地面结着薄冰,凌凌照眼,商贩支担催马,自络绎游人中吆喝,其中一间波斯铺子的蓝门帘被单手掀起,一个青年探眼望了望日头。他身量出挑,面容就藏在半卷帘影里绰绰约约,犹可窥测几分风华正茂。若再走进去两步,才能看见蓄着金发的西洋老板站在他身后,被衬得很胖矮,并未露出身形。
“奉大人慢走,倘若有其他事情吩咐,我一定竭心尽力。”
奉仞点了点头,西市鱼龙混杂,容纳天南地北到帝京的人,是获得情报最好的场所,这个波斯商人是断金司用了几年的线人,为他们提供不少有利的消息。
天灾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大雪与沙暴隔绝了大衍向边陲数十个国家的通行之路,这些饱受摧毁的国家,要么灭亡,要么也与大衍一样封国迁地,从前繁荣的商路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富贵险中求,依然有冒着生命危险、九死一生来到大衍的商人和掌握技艺的人,都可以得到在燕都的居住权,并且大多依靠自己带来的东西,得到极可观的财富。
他们或许还知道很多大衍人不知道的东西,对断金司办案十分有利。
老板见他今日不比往日冷硬不近人情,似乎怀揣心事,又想到今天他买的东西,便大着胆子多添了句:“……若大人还满意我们店的东西,下次有类似的珍货,我可为大人先留着。”
他悄眼看着奉仞反应,奉仞半背对着人,闻言攥紧剑柄又松开,抬手摸了摸后颈,因位置看不出什么神色,老板却露出了然的笑意。商人七窍玲珑,只消装作看不懂少年人动作的隐喻,有些事不必说太明白,反而惹人尴尬。
等着副指挥使大人这么沉默了两息,只应了一声“不用”,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转身离开,步履极快,转眼便没入人群之中,留老板在原地伸出半只手没能喊住人,显然对这个雷厉风行的副指挥使无可奈何,只好摇了摇头作罢。
百姓归家的时辰,街边喧闹,很多孩童捧着雪嬉闹,还传来摊贩骂骂咧咧的责怪。奉仞暂时没什么要务,便一路走回断金司,老板说的那句话却像是咒语,犹自在他脑海飞旋,扰得他几分心神不宁。
那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前日解碧天突然说有事要回西漠,他与吕西薄的约定自然作废,今日解碧天就去断金司告知吕西薄。奉仞虽对他来去并不打算干涉,只当少个麻烦,只是与解碧天不知不觉共事大半年,他才为此买了饯别之礼,就算是还了那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情。
况且他原本不过是到那铺子里办事,看到店里的东西想起,才顺道买的……又并非赠给什么特殊之人,不必用太暧昧的含义取代。他们各行大道,兴许未有再见之日,一次就够了。
装着饯别之礼的檀木小盒,在怀里与革带微微碰撞,如心声回响。
他这般思来想去地自己对自己解释,不多时已经走到了断金司门口,奉仞迈过门槛的步履一滞,凝起神,缓缓停下了脚步。
断金司实在安静得古怪。
即便是到了放值的时候,断金司也绝无可能这样安静,负责不同职务的人本该在交接不同之事,可现在这里静得死寂,像连一个人的呼吸都没有。
奉仞藏匿声息,一间间屋子推入查探。没有人在其中,案上摆着半凉的茶,地上散落写满情报的宣纸,檐下丢着别人随手丢在那的染血外衣,被日落之光照得发白。
仿佛一个呼吸间,所有活人在日常里凭空销声匿迹,被世界抹除,留下一地余温。
除了鬼神,谁能真的做到这种事情?
如果没有皇帝宣召或是吩咐秘事,指挥使应当一直坐镇司内,这么多断金卫消失不见,吕大人不知道是否出事了。若连他也不在……
想到此处,奉仞心中一紧,当即急掠往吕西薄那边去。
数百步后,吕西薄平日处理事务的居所出现眼前,门窗皆闭,里头尚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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