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蓼草与燎烧之味的烟气越来越大,漆黑幡布摇曳在其中,像冬天炭炉里火星一跳一跳地爆裂;眼前渐渐看不清任何东西,置身五里雾中,在这没有时间感和方向感的空间里随波逐流,很容易让人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人间,而不是跟着亡魂们涉入黄泉。耳边只有那阵遥远的铃声、那阵沉重的脚步声、那阵烈火喷发的呼啸,四面八方地包围着他们,照得面具双颊红如女儿胭脂,浮尘喧嚣,却没有任何一个活人的气息。
奉仞跟在蓼奴的队伍中,低头前行。他感到自己的手变冷,连身体里的血液还感到滞涩,眼前富丽光华的楼台轩阁,从身边模糊远去,只留下一缕缕隐约的红光,飘荡着连成红桥,照亮脚下的路。
执火织日月,幽圹始天地。
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入了宫门。
玉砖擦拭得一尘不染,干净得甚至可以当做一面镜子,不沾染任何凡尘,就像从来没有人在上面走过。
光洁的砖面映出一张蹙眉的苍白面具,奉仞低头时目光停留在上面,那张神色严厉苦楚的面具对着他,竟突然微微展眉,露出欢欣迷醉的表情,就与那日在叩天门前看到的神女像一般。
他心中一跳。
一眨眼,笑意消失了,流烟遮掩了眼部的双洞,死物生笑的神态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从未存在过。
从王宫门口走入,周围的宫墙涂满椒泥,在灯下暗紫内敛,一路有淡而温暖的花香。提着红灯笼的宫人们并排站在两侧,他心中默记距离,谨慎地观测着一切,直到深入碧土月神的仙殿,攀上数层阶梯,抵达宫殿中西边的高台,停君终于停下了脚步,命令所有人开始等候寿宴的开场。
自进入宫中,那种香气越发浓郁,迥异于“不复”那犹带着腥气的浓厚感,这香气更像一条丝帛,从天际落下,拂绕在众人的两肩,起初阴冷的感觉褪去,随即暖意蔓延身体,连丹田都微微发热起来。
有人轻轻敲响了编钟。
如同一滴雨滴入死水之中,是开天辟地的一个叹息,霎时,弦乐之音若波纹荡开,眼前的雾气、耳边一成不变的声音,全部被击碎、被分裂,霍然飞速地往身后而去,以无法抗衡的姿态,尽数溃散。
一丈多高的巨人们到了台下,举朱干玉戚,绕着整个殿内,随韵律呼喝舞动,声堪震天撼地,衣上彩带狂飘。
高台之东,衣着各异的人影渐渐在雾气里显现,垂袖仰头而立,穆然不动。随着礼乐的韵律,数万人的声音重叠为一,齐声而歌。
四野无序,长恨汤汤。
东流不返,白发成霜。
神女垂泪,故土重芳。
维天有汉,照我无疆。
天人同寿,但为旧裳。
百岁莫忧,黍离未荒。
……
歌声渺渺,恍然若梦,却并非死寂沉沉,又或哀怨的鬼府之语,相反,那来自墓宫之中的颂歌越发高昂,怀揣着赤诚的、深远的心念,一片殷切不移,欣欣向荣。
向死而生,向生而死,来来去去,此身不改。
从未离开的人,在他们眼中,饱受天灾之苦的人间,何尝不是炼狱;远离凡尘,活在早已灭亡的朝代中,这里何尝不是真正的天上宫阙?
眼前的一切变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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