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刀。
只是重,异于它的外表,常人难以提起;杀人也一定凶悍血腥,连骨头都可粉碎。
也是不祥的魔刀。
锻造它的人惊才绝艳,却无名无姓,只因将一生心血花费在打造此刀,刀成那日,被窃刀者以此刀杀死。随后辗转数代,几百年来持刀者皆死于非命,自宣朝流落至大衍,无一人得到善终。它已经许久没有出鞘,沉寂在暗室之中,常有人听到放置它的地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恶啸。
它是属于高傲无情之人的刀,一旦见血,势必要踩着他人的尸骨凌顶。
游八极重新出世的第一具尸骨,解忘锋选择了自己。
他坐在死去的老马身边,跛腿的马和跛腿的人,十五年过去,他形销骨立,瘦得像条鬼魂,摒弃一切,放逐在边远荒芜的西漠。也许老了,一贯冷淡的他,愿意在此前多说几句无聊而俗套的话。
“我传授你的功法,名为《劫灰断》。这套功法实乃邪功,非常人能学,很多人刚接触,便遭其重创,成为废人;学成虽可独步天下,却一定会反噬自身,练至巅峰,只有疯魔爆体的下场。就连我,也曾数次沉溺于杀人的快感。”
解忘锋很少一次说那么多话,神色专注,好像要把这一生剩余要说的,全部对着解碧天缓缓说完:“《劫灰断》一脉单传,我本不欲再将此功法传于任何后人,但求其失传于世,但你却出现了,还自学了其中一式。你的体质不同普通人,或许成圣丹改变了你,也许选中你本就是因果使然,即便我去扼杀任何可能,这魔功依然从我的身上传承下去。”
这么些年来,解碧天早已猜到他是自己生父,此时没有意外,也没有什么表情,只静静听着他说话。
“我压抑魔功数十年,灭绝人欲,发誓永远不走出西漠,打断了自己的腿和马的前足,却在这里遇到了你的母亲,她因我而耽误半生,是我害了她。她去窃药,为了让我的腿恢复如初,也为了压制我的魔功,她以为这样我就能像个普通人随她离开,可她没回来,而我竟还能活到现在……世事一向可笑。”
“她丢弃你,一定只是无奈;我抚养你,不过为了自己的了断,我做的事,从来无悔。你应该恨我,为你母亲,也应该杀了我。”
解忘锋一手驻着刀,竖在地上的刀和影子并在一起,像一把张开的剪子。他站起来,剪子也随之合拢,日光晕在面上,什么神态也看不清。
“今日是你出师之日,我不会留手,若你能杀死我,你便可以走了。”
解忘锋拔出他自己的刀。那是通体漆黑的刀,和游八极完全相反,比起铁,更像黑色的石头,吸净所有光芒,沉厚朴拙,看不出哪里是刀背,哪里是刀刃。
刀又一次扬起来,和十二年间千千万万次重叠,停在解碧天的面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平生懒顾足下尘,前缘唤作白日焰。
杀尽春秋不肯悔,劫灰不死心不灭。
两人同时身动,游八极与黑刀撞在一起,同出本源的内功与招式互相交接,下一刀怎么动,下一步怎么走,彼此都了然于心,无可掩盖,连破绽都一模一样。
这场自相残杀进行到血红的霞流在天际,激烈的刀风几次划破解碧天的脸颊,血液却因自相残杀而变热,熟悉的饥饿,陌生的欲望,翻江倒海。时间变慢,变长,等到晦朔抵达最后一刻的交界,解碧天如同放弃自己的生命,在解忘锋刺向自己腹部的同时,刀面一翻,向对方的胸口劈去。
两人都没有犹豫,但解碧天比他的父亲更高、更健康,所以他也更快地碰到解忘锋的心口。
输赢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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