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只要你不袭击我,安熄的烛火便对你无效,但是一旦它触碰到黑龙,就会将黑龙烧得一干二净。”叶盏慢悠悠地说,“这白焰是从祁渊灵魂中取出的一部分,我们用术法将这部分的灵力流向逆转,使它一旦碰触到本体,就会彼此湮灭。”
鬼魂看得眼睛都直了,哑着嗓子道:“请告诉我,那个术法。”
“总得给我点报酬吧?”叶盏燃着白焰的手指勾了勾。
“如果它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鬼魂紧紧盯着火焰,眼瞳里仿佛也有炽热的东西在烧,“你会对我感激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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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城,静寂的街道。
三昼夜不停息的交战,肆虐的狂风终于压下了汹涌的洪水。在黑龙无上力量的压制下,海洋意志终于偃旗息鼓,进入了蛰伏期。领域中的人,已经被他暂时转移到旷野中安全的地方,由凌景和乐铭他们代为照看。如今,只余他一人,留守在这死寂的空城。
整个城市如同被一颗小行星袭击,夸张地向下陷落,露出基岩的底色。如果从高空俯瞰,仿佛上帝拿了一个冰激凌勺,狠狠地从大地上剜去了一块。
全部的文明痕迹都被摧毁,满地是断壁残垣,流淌着淤积的泥水,仿佛一个被大雨冲溃的蚁穴。祁渊已经没有力量再维持强大的龙形,于是干脆变回人形,在废墟中漫步着,裸露的钢筋戳在地上,如同指向天空的控诉的手,还有破碎的花盆、惨败的植物、夹着袜子的衣架、唱片机、婴儿车、炒菜机、精装书、路标、装满金币的保险箱……全都被水浸透,呈现出灰蒙蒙脏兮兮的样子,诉说着被遗弃的命运。
把幸存者都送走后,祁渊开始感到这场战斗毫无意义。要守护的人已经不在了,保卫这些废弃的遗骸又有何用?如果这里最终成为了大海,那反而能滋养出另一种文明,会有长着鳍与鳞片的新型人类,在其中自由自在地畅游,而他作为龙,本就是大海的子嗣,以玄城这个陆上泽国为根基,他将操纵狂风,驾驭海浪,征服整片大陆……
“够了。”祁渊仿佛是自言自语,对着空洞的废墟喝道,“不要在我的脑海里重复那些废话。”
回应他的是一阵寂寥的风。
短暂的呵斥后,他脑海里疯狂的声音低了八度,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依然窸窸窣窣地诉说着什么。
祁渊跨过一根横在地上的房梁,通过判断地形,好不容易才确定这是他要找的地方。他的手指轻轻一抬,垮塌的建筑便嘎吱嘎吱地活动起来,一件件地浮到空中,归于他们本来的位置。裂成无数块的水泥和大理石重又拼成了门廊,植被在泥地里生长,断成两截的门虚虚地敞开。他每向前一步,旧物便向他聚集,凑补成型,祁家旧宅的形状慢慢浮现了。
于是他走进这个虚浮的国度,过往的一切都在他面前历历展开:小时候最喜欢的鲸鱼抱枕,三哥送给他的八音盒,在病床上写下的一叠叠厚厚的笔记……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很多和叶盏在一起的回忆:打折买回来的情侣水杯,他用粉色的叶盏用蓝色的;用旧了的拳击手套和缠手布,记载着许多他挨揍的光荣岁月;叶盏的作业本,一半横七竖八的是他自己鬼画符般的字,一半清秀挺拔的是祁渊帮他做的作业;一把老旧的吉他,说起来叶盏唱歌其实很好听……
祁渊慢慢地行走在昔日的殿堂,随手把值得怀念的东西都放进自己的领域里,他像是记忆的拾荒者,小心翼翼地捡拾着仅有的财富。忽然间,那个摆在书架上的小天使挂钟,发出“叮”的一声鸣响,祁渊抬眼望去,陶瓷做的塑像突然朝他做了一个厌恶的表情,开口道:“你是从我们龙族有历史以来,最不合格的一个。”
紧接着,挂在墙上龙游九天图,也向他发出咆哮:“从来只有人类向我们献祭,没有我们为人类牺牲,可笑!”
墙角一个脏兮兮的布偶熊说:“犹记得当年你战胜林荒,何等威严,道心圆满,尘世无碍。若非如此,我们不会选择你。祁渊,你太叫人失望了。”
叶盏满是红叉叉的考卷上浮现一行字:“如今你力量尽失,连帝江那种低级的异兽,也能轻易将你打败。真是尊严扫地,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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