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沢裕依然毫无异状地听新闻、抢早餐,复读着一遍又一遍的讨论;每当他抬起眼,看到那个笼罩在晨光里的人影,眼里的空泛就在刹那间散去了,宛如结冰的湖水潺潺流动,春回大地,漆黑的石缝间开出花朵。
最初他还会自由发挥,比如,悄悄地改变一些细节。
抄走的鸡蛋从半盘改为一口,可同时琴酒也不会提醒他冰箱里的果酱。尝试了几次后,唐沢裕还是更想他把果酱递过来,于是放弃了这个做法。
从楼下到车库是一条小径,阳光摇曳着洒落树影,琴酒陪他走到车库门口,银色长发的身影转身离开,而唐沢裕走进车库。
门檐的阴影落下时,噙在嘴角的笑意就像纸上的线条,无形中的橡皮擦轻轻一抹,便面无表情地消解掉了。
起初唐沢裕还会有无关的对话,他对执勤的交警微笑,下车扶起倒地的女孩;第三次打开车门的时候他不再这么做,第四次经过这条路段,唐沢裕撇开眼,不去看女孩在路牙的哭嚎。
一切在重启中反复重置,前一次做过的事,不会对后一次产生任何影响。女孩一次又一次在跌跌撞撞中摔倒在地,车上的唐沢裕视若无睹。他已经学会了忽视所有无关的景象,双手平稳地放上方向盘,目光只望向最后的地点。
——他不再说一句多余的话、做一件多余的事;出了车库的他就是个程序精密的仪器,抵达地点、停车熄火、开枪杀人。
飞溅的血珠一遍又一遍地落在他脸上,唐沢裕甚至都懒得抹,重来一次,所有痕迹便都消退了。
他可以在重复的轮回里走过上百遍,不断地纠错重回,只有记忆与情感是消耗品。
第一次的经历新奇鲜活,所有的情绪自然而真实,像阳光下初绽的花。
一遍又一遍的轮回中,唐沢裕目睹它枯萎衰败,在机械式的复读中,成为标本那样了无生气的东西。
他逐渐感到自己似乎成了一座风化千年的石像,做出的所有努力只能维持住外表依旧,内里却腐朽不堪,只消轻轻一碰,便会从内而外悉数崩塌,化作阳光里一丛蓬松散落的粉尘。
可对于这个过程,唐沢裕既无力阻止,也无计可施,就像陷入沼泽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淤泥没顶。
崩溃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他不知道。
又一个一月七日的早晨,唐沢裕说:“我出门了。”
“等一下,”厨房里琴酒道,“送你出去。”
唐沢裕弯腰踩上鞋,提起鞋帮的动作就在那一瞬停顿两秒。然后他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说:“不用了。”
厨房里水声一停,琴酒刹那间意识到了他身上细微的异常,唐沢裕知道他能发现,于是抢在琴酒绕过吧台前阖上了门。
唐沢裕将后背靠在门上,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看见自己的右手在颤。
我可以吗?那一瞬他没有任何动作,连思绪都是空白的,近乎愣愣地盯着掌心里杂乱的纹路。
我真的做得到吗?
一瞬间唐沢裕感到一种摧枯拉朽的溃败感,像火山静默到极致时,猛然喷发的岩浆。巨大的蘑菇云在胸膛升腾而起,又向上蔓延、堵在喉管;不动声色的绝望与哽咽淹没他,眼眶刹那间忽然一热。
泪水滑落以前,唐沢裕抬起手,死死地咬住了自己手腕。
他咬得那么紧、那么用力,以至于苍白的皮肤下刹那间充血淤青,藉由这个动作他才能阻止喉间的哭颤溢出来。他用背死死地抵住门,心想:我真的做得到吗?
楼道是无声的,这栋楼里再没有其他住户。水泥的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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