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颜色是另一个恰巧有所了解的。
比如,他偏爱冷色调。但并不是枯燥无味的黑白灰,而是干净、高雅又沉郁安静的灰色。比如莫兰迪色系的浅黄、浅蓝之流。
而我从前能发现这些也是巧合。
那时,我闲来无事也会作画,但更多是打发时间、调剂心情。而且更偏爱纯色明度高、颜色绚丽的装饰主义风格。
而我懒又是始终如一的,便会把裴追叫到画室,美其名为教人家作画,其实就是让他帮忙换水、挖颜料、调色……打杂。
然后,我发现自己越画越粉。颜色明度越来越低,整个画面显得灰扑扑的。
这时,我才认认真真地端详了颜料盒,差点吐血,裴追把好几种颜色都换成了相近的莫兰迪色。
而我懒得厉害,基本都是凭感觉盲取色,结果画了半天才发现。
那副画我自然也不要了,便随手扔在画室中。后来隔了几日,却无意间在裴追房中见到,发现竟还被装裱起来,安然地挂在他床头。
我出了会神,才意识到裴追在叫我。
他说:“沈无,你这教得也未免惬意。我快自己画完了。”
我一怔,侧头看去,才发现真非虚言。
画面上竟不是个纯粹的风景,而是一间熟悉的房间,虽是室内,但构图巧妙,房间右侧是个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寥廓的风景和高远的天色。
但画面中心还是在室内。黄金分割线处是一张造型考究的方桌。上面是一颗星星,莹莹地半悬在空中,周围是逸散的暖色光点,好像一群活泼灵动的萤火虫。
裴追做了些艺术处理,但我还是一眼认出。这是旧时间线的我们家,而星星就是他十八岁生日时我做的那个蛋糕。
——竟然又是那次生日。
其实那天深思起来,也不算多好的一天。开头是我赶他走,结尾是黑天降临,末日序幕。
但即使这样,这依然成了裴追放在心上,翻来覆去拿出来惦念和回忆的事。
说到底还是因为,算来算去,我们之间的甜竟然只有那么点。
看着裴追的样子,我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我唯一有印象的童年回忆。
很小很小的时候,当我还是懵懂认字的幼童,我的父母曾因奖励我为他们长面子而给我买过一个糖人,是个小兔子的形状。
我当时只轻轻尝过一下,很甜。
然后小时候的我便想,要从小兔子的那里开始吃呢?
尾巴不行,没了尾巴,小兔子会难过的。
头不行,没了脑袋,小兔子会死的。
最后,我看了看小兔子的粉色外套,还是没能下口。因为觉得那一定是小兔子朋友送的,很珍贵的东西。
那个兔子糖人,我到最后都没吃。某天回去后,才知道因为发霉变黑,已经被大人扔了。
如今想起来,当时年幼无知,真是幼稚又可笑。
却没想到,现在还会遇到和我一样……不,比我还更愚蠢许多的人。
裴追。
我有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也不能说起。
许久,我说了句完全不相关的话:“不是说不会画吗?”
我这问题虽多少有些转移话题的嫌疑,但到底是在拆台,没想到裴追却答得流畅坦荡:“我从未这么说过。只说让你教我。沈顾问是大家,指点我一个新手不是很正常么?”
我看着裴追,心中只有两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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