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说陈青筠倔强,可是她知道陈青筠并不总是倔强的,很多时候,他温顺地听她的,仿佛她之于他,是世上至重的珍宝。
明明他以前,也有机会是别人的珍宝。
她有时想着,她得给青筠找一个珍宝,否则他失去她以后,到底要怎么过下去?
青筠不像她,没有意义也能活下去。
那天病房的窗外下起了雨,她住的是两人间,隔壁的女人是乳腺癌晚期全身转移的,和她的情况半斤八两。她每天都在不停地看着手机,听着吵人的音乐,然后告诉吴书净,不这样的话,她会胡思乱想。
檐前的雨滴滴答答的,天气开始变冷了。等待那个时刻是有些难熬的,它不像快递,会把路径显示在手机上,它来的时候静悄悄的,就仿佛这场无人预料到的雨。
她并不害怕。她想过,假如灵肉二元,死去的只是肉体,那么可以永生的灵魂又有什么可怕的?假如灵肉一体,随着肉体的消散,“我”也随之消失,消失就是没有,没有又何来恐惧?
陈青筠无论多晚下班,都会到病房来陪她。在她病床前,他终于不再加班,他削些水果给她吃,也不怎么说话。
隔壁病床的女人说很羡慕她,说她的老公很爱她,说她这么被爱,一定会很快地好起来。吴书净笑着应她:“是啊,会好起来的。你也是。”
有时候病友又会说,我五十多了,什么都经历过了,也活够了,你还年轻呢,你一定会好的。
她也会说,我也这么相信。我们都会好的。
她们给了对方虚无缥缈的安慰,为尘世最后一程的孤寂扬了扬一些土,让脚下的泥泞看起来被掩盖了一些。
郑南轩有时候会在陈子芹下课以后,带着她来医院看吴书净。第一次时病友很好奇,在南轩离开以后问她:“他是谁?”
大概她是觉得有两个年轻男人来,其中一个不是她丈夫,却带着她的孩子,很奇怪吧。
“他是我弟,最近帮我接送孩子。”
“啊,是哦,仔细看你们长得很像,我都没想到是你弟。”
“像吗?”
“很像,你和你弟,还有你女儿,三个人都很像。”
吴书衡在她住院的第二个周末也来看望她了,谢菲没有一起来。
“我没有告诉菲菲你又生病了。”书衡这样说。
书衡有些为难,他年底就要结婚了,谢菲本来就有些恐惧结婚,如果知道书净的情况,大概会放大这种恐惧。书衡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双胞胎姐姐的表情以后。
那是一种淡然乃至于漠然的表情。爸爸过世后的一段时间,她尚且还会哭,可是现在,她除了这种表情,就是微笑——仿佛病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无关之人。
随着住院时间长了,陆续有人来看她,郑歆怡在一个周六也跟着她父母过来了。
那个时候的吴书净,已经很难长时间坐起来了。她经常在睡觉,觉得自己没有精力睁开眼睛。她和郑歆怡交谈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天气变冷了,十二月中旬,有一段时间冷得过分。她的母亲和丈夫,开始轮流在病床边照顾她,有时候深夜她睁开眼睛,看到躺在病床边陪护椅上的陈青筠,她想给他盖一下被子,却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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