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温和沉静,元颀不由侧目。
蜀越战事方歇,士兵疲累,越州百废待兴,两郡时局实算不得稳当,大成毕竟历经百代,新帝举兵南下,叫他看来,如何蜀中也难有胜算。
舆图足有丈长,两人之间有三尺余间隔,元颀高出身侧人半尺,偏首时,目光便能触到其耳侧,昔年半梦半醒被挟制时棉麻布料压着他的脖颈,匕首锋刃冰凉,却似乎留下火灼的痕迹,这几年越发
灼烫了。
不由抬手,触及脖颈,又放下,听她究析京畿朝臣,“郭闫麾下郭庆守北,受北疆军牵制,并不敢轻举妄动,朝廷可动的兵力除徐成率领的驻京驻兵九万人,郭闫私军六万外,有十六县府兵合三万,蜀越并非没有一线生机。”
元颀目光落在徐雍二地,“女君说李奔必弃雍徐两地,领兵南下,李家军与北疆军交兵数载,虽失势退避,战力比起贾家军,却是不弱的,他若当真南下,合二十五万大军,广汉必亡。”
徐雍两地因北疆蚕食,李家军一退再退,如今的驻地似一条狭长的江道,弃之虽有可惜,继续囤驻却是将咽喉送进北疆军手里,撤出徐雍两地,攻蜀中,想必李奔与郭闫,在这一件事上,是不会有太大争执的。
蜀越一役,老将田世荣重伤,麾下六万兵马折损过半,秋恬浈阳山带走三万秋家军,蜀中得胜后,秋氏驻十二县府兵两万人撤出江阳,加上新编投诚的越军六万,蜀地拢共不过十五万兵马,虽算不得新兵,但同兵器精良的京畿驻军、李家军相比,差的实在还是太远。
元颀不认为这一役,蜀越有胜算。
他偏头看向身侧的女子,“皇太孙尚未称王,可上书朝廷俯首,新帝定没有不允的,忍一时,续存实力,总好过全军覆没。”
宋怜并不意外,纤细的手指握住舆图边角,缓缓收起,收入墨色绒袋里,朝元颀笑了笑,“一月后雍徐两地军报传来,或许那时,元将军会对兴、蜀盟约有兴趣。”
元颀一怔,脸色骤变,猛地上前了一步,“……你去求了北疆王………也是,北疆王何等高门贵胄,素来秉礼持重,竟放任声名狼藉,与平津侯夫人诸多纠葛,令世人议论纷纷,想必爱你至深,又怎会放任蜀越有难。”
他面上不见先前爽朗,言语间浓厚的失望连同锐色的目光一起,说是指摘也不为过。
宋怜已不会为此失望,心绪依旧平静,只就事论事,“新羯王强兵铁骑吞并草原十八部,铁勒、摩秣、高车已归入羯国,代郡边疆动荡,北疆防御外族,西河阳关郭庆与外族勾结,目前北疆军无暇估计李奔,但守荆、豫、徐三地于李奔来说是剜肉补疮,对益州罗冥却不是。”
益州……
元颀被冻住一般,待想清楚个中关节,愕地一震,方才看过的大周舆图飞快从脑子里掠过,脱口道,“你想攻下——”
话到一半,一时如木雕泥塑,心如擂鼓,“你欲助罗冥夺荆豫。”
宋怜点头,此事已同益州有过议定,朝廷大军南下,蜀中若失势,大成军必对益州成合围之势,昔年罗冥放坐看京城陷落,这些年几度依附北疆,李泽郭闫便是能接纳益州投诚,罗冥也未必能睡好安稳觉。
被蚕食吞并,是迟早的事。
蜀中出粮助罗冥夺荆豫,掐住李奔咽喉,哪怕胜不了,拖住李奔半月,李珣李泽交兵,悉心经营,蜀中未必没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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