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殿下若能出面已经足矣,哪里需要亲做耕田,难道当真自行伺弄庄稼?下官以为,其实三天五天是为一回,殿下摆开仪仗,去得城外田亩之中亲身视察,也能自表心意。”
赵明枝闻言,只做摇头道:“参政好意,我自心领了,然则一摆仪仗,少不得费人费力,本来人手不足,难道还要雪上加霜?”
又道:“再一说,我并无其余身份,以何名义去做视察?若无耕田,又去哪里看察?”
吕贤章只得沉默,半晌才道:“若依殿下之言当真开垦一地,其实认领即可,不必亲自耕种……”
赵明枝道:“何苦骗人偏己?我吃饱穿暖,难道连地也耕不得?农人、流民上无片瓦之梁,下无立锥之地,又为之奈何?”
她正色道:“此事不必再说,我意已决,劳烦吕官人早些帮着划拨耕田便是。”
吕贤章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因见时辰太晚,忙把几桩要紧事情简单说了,才不得不告辞。
赵明枝稍一犹豫,还是将其叫住,开口道:“我入城时见得城西抛荒甚是严重,又靠着流民棚,如若方便,便在那里看着划一块出来吧。”
她既然开口,吕贤章自然无有不应,一步步慢慢退出殿外,忍不住又做回头,等见得屏风后人影早已转身,被宫人挡着,只露出半幅袖子,他却站着出了许久神,才自走出门去。
出得睿思门,吕贤章心中还想着方才觐见时两人对话,紧赶慢赶,终于在大内落锁前出了宫。
正等从人牵马,同行那亲信迟疑片刻,却是趁着这空隙叫了吕贤章一声,等他转了头,才道:“按理此话本不当属下来说,只那裴节度手握重兵,又有西北足以借势,相公本也不算站理,何必那般针对于他?”
吕贤章不悦道:“我哪里不站理,又何时针对于他了?”
那亲信道:“相公方才所说流言、误会,又说越俎代庖——却不晓得眼下什么时辰,相公又什么差事,如此夜深才从宫中出来,比之那裴节度,难道更为有理?”
吕贤章不满道:“如何能做相提并论?我行得正,坐得端……”
然而他话才落音,忽然明悟,回想方才自己同那裴雍所言,竟是身后尽冒冷汗,再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上了马,黑着脸朝府衙而去。
吕贤章走得晚,等赵明枝洗浴过后,一应收拾妥当,早已过了子时。
她满眼困意,却还惦记着今日取回那信函,临睡前对灯拆了。
第150章 落梅
赵明枝摸那信封甚薄,抽出一看,头一页上并无题标,只有货铺、处址并某某掌柜姓名,排列得十分整齐,粗粗一数,足有十余个。
她本就记性不错,在城中粗逛一日,又兼询问,有心留意之下,此时见了那纸上铺名,只觉其中不少颇为眼熟,都是日间于路边曾经见过的粮杂铺名,规模不算很大,却也不小。
粮铺之后,第二张纸上格式也是一般,类别却为布庄并丝绸铺子,另有几个商茶行名。
世道未乱时,布、绢、茶都能用于置换粮谷,谓之博籴,此时灾难四起,民间更是钱轻货重,百姓愿囤物不愿囤钱,乃至市易时也更倾向以物易物。
一为物价难稳,日日新高,二为朝廷朝夕不保,唯恐一觉醒来,从前铜钱再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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