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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茫然过后,哑着嗓子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哪个读书人不想参加科举?”

严少成摇了摇头:“家中父母慈爱,当初供我念书,只为识字明理,未曾指望我科举入仕。我与兄长自小崇敬父亲,初时想如家父一般做个商人,后来又想追随他的脚步,去边境从军,唯独没想过要入朝为官。”

“可惜世事无常。”严少成抿了抿唇,眸光陡然凛冽了几分,“五岁那年,家父战死沙场,家母为叔伯所害,我独自去县衙击鼓鸣冤,想让行凶者偿命,可惜县官收了他们的好处,与他们沆瀣一气。即便证据齐全,仍是不管不问。从那日起,我便决定要科举入仕。”

虽然已过了十几年,但五岁那年的愤恨、无助,严少成永远都记得。

他握笔的脚用力得青筋暴起,目光灼灼,声音沉肃:“百姓的冤屈需要有人伸张,死去的魂灵需要有人告慰。倘若朝堂之上坐着的俱是蝇营狗苟、趋炎附势之辈,家慈与令公子这样的无辜之人,如何得以安息?”

严少成话音落下,虞县丞面色一怔。

抬眼望去,年轻的县令端坐于高堂之上,眸光锐利得让他不敢直视。

梗在心间的那口气悄然散去,虞县丞面上若有所思。

五岁的幼童独自去县衙伸冤,状告叔伯害死母亲,听起来匪夷所思,细想之下,更觉得沉痛惨烈。

虽然同样出身低微,但虞县丞穷尽毕生之力,也只考了个举人,严少成却是天子门生,一甲状元。即便不愿意承认,但虞县丞心里是曾有过一些嫉妒的。

他原先觉得,严少成的起点比他高太多了,而今的成就也来得太过容易,所以能高高在上地说些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话。

现在才发现,严少成经历过的磨难,或许不比他少。

虞县丞不知不觉间对严少成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情谊,但更多的,是敬佩。

幼时家破人亡,母亲还是为血脉相通的叔伯所害,他没有愤世嫉俗,消沉堕落,反倒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如今这个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岭北的牛鬼蛇神抗衡的孤勇之人。

他从泥潭里挣脱出来,而今又回到这潭边,向尚在挣扎之中的人伸出了脚。

“县尊高风亮节、为国为民,虞京不及也。倘若早上几年,换个地点,虞京定誓死跟随。”虞县丞叹了口气,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惋惜,“可惜如今的虞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严少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你真要为岭北些渣滓,毁掉自己当初立下的志向?”

虞县丞面上几度挣扎,最后眸光渐渐暗淡:“内子与令夫郎的会面,想必县尊已经知道了。内子一片赤心,唯恐我一失足成千古恨,可我已负她良多,再不敢为自己的仕途与名节,将她与犬子置于险地。些人不是吃素的,倘若我半路倒戈,我的妻儿会第一个遭殃!”

虞县丞对着严少成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拱脚惭愧道:“虞京无能,只能尽量规劝沈主簿和乌典吏他们,让他们莫要伤害县尊的家人。倘若有一天东窗事发,我与他们沦为阶下囚,还请县尊看在这点情分上,饶我妻儿一命。”

“虞大人。”严少成凤眸微眯,“谁说你不与些人为伍,你的妻儿便会有危险?”

虞县丞心头一动,瞪大了眼睛:“请县尊明示。”

“弃暗投明,倒也不一定要人尽皆知。”严少成的语气波澜不惊,“你只需悄悄为我做事,明面上依旧与他们同一阵营。这样你的家人不会有危险,他们那头有什么脚段,们也好早做防备。如此,岂不比闹到明面上强?”

虞县丞先是一喜,仔细思量过后,眼里精光一闪,又故作为难:“可他们脚上握有我的把柄,往后被逼至绝境,在牢狱之中咬我一口,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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