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元延帝都免不了道了一句:“不要酒的是你,要酒的也是你,岂不是叫人无所适从?”
赵上钧的语气似乎平常:“元嘉和临川不同,他的新妇,我自然要格外看重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最后几个字说得特别慢,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舌尖吐出来。
傅棠梨立即低下头去:“儿无状,是儿之过。”
宋太监机灵,麻溜地换了酒,给傅棠梨奉上。
傅棠梨举杯再拜,一饮而尽。
今日宫宴,奉的是玉薤春,这酒烈而浓醇,香气彻骨,一口下去,火辣辣的酒水从喉咙滑过,烧得傅棠梨的胸口都难受起来,心跳得越发急促了。
而赵上钧不言亦不语,只是那么看着,目
光冷淡,带着一种尘世外的疏离,让人琢磨不出他的意味。
赵元嘉试图解围,讪讪地叫了一声:“皇叔。”
傅棠梨沉默着,又斟了一杯酒,再拜再饮,如是而三。
赵上钧终于笑了一下,很浅的笑,如同冰冷的刀锋掠过,他拂了拂衣袖,只说了一个字:“好。”
什么好呢?无人可以分辨。
礼毕,傅棠梨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告退而下。
赵元嘉陪在她身边,难得体贴,低声安慰了一句:“皇叔生性冷肃,不苟言笑,并非对你不喜,无需忧虑。”
傅棠梨心虚,不敢应声,她缓缓回到自己位上,待坐定,才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一片冰凉凉的。
沈皇后和一旁的安王妃正低声闲语,抽空看了看傅棠梨,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被吓到了吧,淮王素来如此,生人勿近,初见面难免生疏,往后你同太子一道,以诚礼事之,日子久了,熟稔起来,与一般长辈也并无不同。”
傅棠梨心乱如麻,无暇顾及沈皇后在说什么,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大殿里立着四尊半人高的紫金兽炉,焚着翠云龙翔,香韵浓郁,或如云龙之态,渐渐愈堆愈浓,还有宫人发鬓间的脂香气,馥郁旖旎,压得人胸口沉甸甸的。
玉薤春酿入了腹,酒意渐渐上来,似一滩春水,困住了四肢百骸,傅棠梨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迷离起来,她试图恢复清醒,想要喝一口热茶,但手伸出去,不知是醉了,还是心慌,半天都摸不到茶盏。
“傅娘子怎么了?”旁边不知何时过来一个宫廷女官,关切地问道,“您喝醉了吗?可要到偏殿小憩片刻?”
沈皇后闻声,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却见是高宫正。
高宫正原是先帝身边的旧宫人,年岁颇长,又掌戒令纠禁之职,在宫中很受敬重,沈皇后对她也客气三分,便顺口道:“二娘怎这般浅量,惹人笑话,既如此,高姑姑带她下去暂歇,且醒醒酒。”
高宫正应喏,很快,两个宫人上前,扶起傅棠梨。
傅棠梨昏昏沉沉的,正欲逃离这迷乱之地,告了一声罪,匆匆起身,随宫人去了偏殿。
说是偏殿,不过是用十六扇紫檀琉璃螭龙纹屏风在蓬莱殿的西侧隔了一方静室,又有满绣金丝牡丹的绢纱从屏风上垂落,层层叠叠,光影交错,自成空间。
没了旁人的眼光,傅棠梨松了一口气,不再端着姿态,软软地坐在地榻上,斜靠着案几。
高宫正温和地道:“傅娘子稍坐,我叫人给你端醒酒汤来。”
傅棠梨以手支着额头,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隔着屏风,笙歌犹可闻,稍远处,宴上嘈嘈切切,谈笑声、私语声、又或劝酒声,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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