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里没食比她们还多几日,是饿红了眼的狼,那日他们得手之后,连一丝淫念也不曾起,就将她分而食之,连能砸碎的骨头都砸成小块放火里烧酥了填进肚子,只有颅骨、股骨几块因为砸不动而留了下来。
再后来,大姐卖身给了一个大户人家,换来了给黄英的粮食。十四岁的黄英已经懂得了死,也懂得了分别,哭着拉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大姐也哭,把粮食塞进被褥底下,狠心扯下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和人走了。
但没想到,那户人家主母善妒,大姐入府没两天,就被栽赃手脚不干净,生生打死,连尸体也没还回来。
黄申再回家时,见到的就只有妹妹一个,原本的五口之家,只剩下兄妹两个相依为命。黄英抱着他哭了,说亲戚知道了大姐卖身换粮的事,粮食全让他们拿走了,黄申摸着妹妹的背,也哭,边哭边又想,为什么会这样。
又过两日,有守城的士兵在翟广再度攻城时杀掉军官打开城门,翟广军一举入城。
黄申带着扮做少年的妹妹一起在城头上瞧见了这幕,他没再往下面扔石头,只是呆愣愣看着,人头攒动中,只觉城下所有人都一般装束、一个模样,竟然认不出哪个才是那个被形容得如狼似虎的翟广。
但他不需要认出翟广。当天下午,翟广就打开府库,里面粮食像是金色的海浪,一股一股淌了出来。
翟广拷打县官,羁押大户,追比钱粮,逼他们把这几日和之前多少年间吃进去的钱都吐了出来,还将他们枭首挂在城头,让往来百姓都能瞧清楚。
黄申和妹妹站在一起,抬头上看,指着那密密麻麻一片人头中的一个问:“小妹,是这人吗?”
黄英也扬起脸看,“是这个。就是他带走大姐的。”
黄申继续仰头看着,自己手指所指的那颗人头,大睁着两只眼睛,也大张着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第二天,翟广将缴获的粮食,除供应大军所需之外,尽数分给了城中百姓,人人有份。黄申将信将疑地去领,竟然当真分到数石。
他挑着满满一担粮食回亲戚家,走到巷口,被什么东西一绊,踉跄了下,卖鞋的背篓蹭在墙上破了个口,金色的稻谷从小口间流出来,像是一条小溪,汩汩不绝。
他放下担子,扯下衣服把口堵上,从地上捧起掉出的谷子,一捧一捧地装回篓里,怎么装也装不尽。粮食怎么这么多呢?他一边装,一边想,好半天终于全装回去,连一粒也没遗下,重新挑起担子站起,看见脚底下刚才绊到他的那物,原来是一只头盖骨,两只眼睛空洞洞的。
他看了一阵,便回家了,和同样领到粮食的亲戚一起,蒸了满满一锅白饭。他吃了很多,一碗一碗吃着,好像不知道饱,就觉着肚子涨得要死,好像要被撑开。
黄英一边吃一边哭,眼泪掉进饭碗里,说翟广要是早点进城该多好,娘和姐姐就都不用死了。黄申不说话,哗啦一声,把碗推开。
当天下午,翟广坐在县衙里面招兵,黄申听说消息,马上便跑了过去,却连县衙的门也没进去,应募的人一眼望不到头,从衙门排到菜市口,全都和他一样,脸有菜色,但肚子高高鼓着,一边放屁,一边连声打嗝。他们互相瞧瞧,在每个人脸上都看见自己的脸,在每个人眼里都看见自己眼睛里闪动着的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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