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写吗?”
“再等等。”景昭说。
沉默片刻,她微嘲说道:“佛门说四顺四逆,八风不动。看来我当真没有慧根,养气功夫还不到家。”
自从与顾照霜分开后,当天傍晚,抢在城门关闭之前,景昭带领苏惠与穆嫔重新住进了弘信寺后那座小院。
一旦调派的兵马长途奔袭赶至舒县,桃花别业的问题固然迎刃而解,景昭却会立刻面临十分危险的局面。
天下想杀她的人数不胜数,其中至少六成来自南方。
弘信寺是当前最能确保她安全的场所,住进这里之后,景昭再也没有出过小院半步,只安静听取苏惠递来的消息。
除此之外,景昭一直在写奏折。
这封奏折她写了许多次,每次都以作废结尾。导致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穆嫔在短短一天半之内,已经能十分娴熟地引火烧纸。
穆嫔把一壶冷茶掺进纸灰,端出去倒掉,见景昭还在思虑,忍不住道:“殿下是为了救生民于倒悬,有何值得忧虑?”
她总把朝事看得很简单,景昭没有立刻说话,沉默良久,才道:“如果你是一地主官……”
穆嫔立刻竖起耳朵倾听。
“辖地中有一万可用青壮,府库中有百万可用银两。”
穆嫔下意识道:“那很富裕了。”
景昭说:“然而此刻,边境动荡,荆狄来犯,需八千兵力平定,粮草军械六十万两银子,你给是不给?”
原本富裕的积蓄一下折去大半,穆嫔情不自禁露出心痛神色:“给,给吧。”
颍川穆氏当年何等显赫,便是因为当年慕容诩率领荆狄慕容部入侵,落得如今仅剩虚名的凋零境地,更遑论穆嫔的父母亦是因此而死,自然明白平定外敌的重要性。
景昭道:“此刻水灾又起,冲垮堤坝,受灾死伤者众多,良田毁损,流民遍地,需要七千人马和五十万银两赈灾善后,你给不给?”
穆嫔瞠目结舌,似是不能接受自己骤然转为负债:“不够啊,妾从哪里变出来剩下的人和钱。”
景昭淡然道:“你选哪个?”
穆嫔脸色难看,想了半天,发现不管选哪个,自己都有背上千古骂名的风险,何况心里那道槛实在过不去,结结巴巴说:“平分行不行?”
景昭一口否决:“有时候给不够己方,等同于资敌。”
穆嫔权衡片刻,又道:“那我先把人和钱用于平定边关,剩下的那些拿出去赈灾,能裱糊一点算一点。”
景昭瞅她一眼:“你确定?剩下的人和钱都拿去赈灾?”
穆嫔点头。
景昭爱怜道:“大军在外,京城空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穆嫔愣住。
“这从一开始,就是二者不可兼得的局面。”景昭不再多言,“去给我倒杯茶,渴了。”
朝廷筹谋数年,想要借此收回南方。
为此,朝野上下耗费的人力物力乃至心力难以计数,那些长久潜伏在南方的内卫采风使更是豁出命去,数年来不知折损了多少条耿耿忠心的性命。
这等大事,绝不能冒半点风险,经不起半点失误。一旦折戟沉沙,多年来的心血尽付东流,又如何面对无数汨汨流淌在南方土地上的鲜血?
所以就连苏惠这样坚毅的心智,也会犹疑踟蹰。
他是内卫副统领出身,最清楚内卫为此抛洒了多少鲜血性命。而人总有亲疏远近,他见过的黑暗与丑恶太多,桃花别业中的惨事虽然惊人,但他连易子而食都见过,并不会太过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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