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倏然抬眼,下一刻又转作平静,垂睫翻着口供。
那部曲被苏惠片了一条手臂,迅速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非但交代了桃花别业中藏污纳垢,连带着沈亭从前的斑斑劣迹都一一细数。
“还是个亲信。”景昭抛下口供,冷冷一哂,“口供留下,人杀了。”
苏惠毫不意外,领命而去。
穆嫔在一边听得俏脸煞白,见景昭神情疲惫,依偎过去替她揉着眉心:“殿下,涉事的其他人是不是也该处理?”
“当然。”景昭半闭着眼,困倦道,“但不是现在——这场火真是,那些兵马我算是白调了。”
桃花别业已然化作焦土,景昭调动的兵马自然没了用处。然而即使这些兵马还没来得及突袭控制桃花别业,路也走了大半,该惊动的人都惊动了,景昭还得想办法给出交代。
——否则的话,总不能让他们原地兜个圈回去,就说突发奇想来一次奔袭训练。
这等鬼话鬼都不会相信。
“密折匣子等会让苏惠取走,那些信也是。桌子上的废纸都烧了,处理干净。”
穆嫔连忙应是。
她没有听到景昭的回应,低头一看,景昭倚在榻边,已经沉沉睡去了。
连绵大雨下了三日,整座舒县城都笼罩在潮湿的水雾里。
直到六月初四,雨才渐渐转小。
苏惠驾着马车,景昭和穆嫔坐在车里,若无其事地回风荷园里收拾行李。
当日他们匆匆赶往城外弘信寺居住时,并没退掉兰桂坊的房子,绝大部分不涉隐秘的行李还留在那里,做出只是暂时离去的假象。
马车碾过城门外的积水,溅起片片水花,城门前的守卫趾高气昂挥着兵器,驱赶瑟缩着排队入城的百姓。
苏惠毫不客气地挥鞭,马车溅了守卫一身水。那守卫看见马车上独属于士族的家徽时,立刻换了一张赔笑的脸。
苏惠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滚开!”
守卫听话地滚开了。
途经被改做慈幼堂的小学时,景昭看见慈幼堂前挨挨挤挤,数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妇人牵着手中幼童,低声下气地鞠躬恳求。
“那是做什么?”穆嫔探头,好奇地问。
论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苏惠一个人顶得上景昭和穆嫔加起来再乘十,往那边瞄了一眼:“哦,父母想把孩子送进慈幼堂讨口饭吃,不过按惯例,这种孩子慈幼堂是不收的——看,那是在恳求呢。”
穆嫔深觉荒谬:“慈幼堂收养弃婴孤儿,这些父母还在,为什么要把孩子送进慈幼堂跟孤儿抢饭吃。”
苏惠说:“大概是因为,这些父母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孩子留在家中只会饿死,送出去才有生路——如果现在告诉这些父母,这里只收容孤儿,说不定他们真的会愿意自杀为孩子谋求一条生路。”
穆嫔愕然。
“这次山火绵延数里,范围极广,山脚下那些别院烧了也就烧了,世家不差一个庄园,南边山下那些村庄也遭了殃——小姐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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