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妻子声色俱厉的谴责,卢家主有些厌烦,心中却隐隐生出更多焦躁的情绪。
母亲一心想让妹妹回来,可这般大动干戈,根本不可能瞒住所有人。
再者……
卢家主想起小时候听的话本故事,那些狐妖鬼魅的传说里,身怀六甲凄惨死去的女鬼总是格外凶厉。
他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那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心头难免有几分不安,带着忌讳之色,道:“你看好家里。”
卢夫人连忙应下,又问:“那你准备去哪里?”
卢家主说:“我先去佛堂见母亲,然后去县署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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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澄水静静东去,显得格外平和,只有表面偶尔泛起几丝涟漪。
河岸碎石遍地,脚下的几块鹅卵石久经冲刷,变得光滑圆润。
碎石上方铺着一块柔软的锦垫,景昭坐在那里,手握鱼竿,认真注视着水面涟漪。
鱼竿一沉,景昭立刻发力,将鱼竿拽出水面。
一只咬钩的老乌龟在空中摆来摆去,与她木讷地对望。
景昭眨眨眼,试图把乌龟摘下来扔回水里,却发现无从下手,想了想,状似无意地左顾右盼一番,把鱼竿继续浸在水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卢家主的车马进了城,往县署方向去了。你的猜测没错,县令与卢家早已相互勾结,之前那些看似认真的调查,不过是做给我们看的戏。”
裴令之月白的衣角被风吹起,轻轻飘舞,冰雪般浅淡的香气随之一同飘来。
他在景昭身边坐下。
“朱砂呢?”
裴令之道:“你也不知道?”
景昭随意地丢下鱼竿:“我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别人,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去卢家也无妨。”
裴令之问:“你不信任她?”
“哪种信任?”景昭反问,“我相信她确实是卢妍娘子的朋友,而非卢家或钟家派来的探子,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但如果说另一种更深层面的信任,那当然没有——难道你有?”
裴令之笑而不答。
景昭将话题转回正题:“你想去县署?”
裴令之摇了摇头,从伞下取来茶壶,斟了两盏茶,递给景昭一盏,道:“一次把事情弄得太大,固然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后续却不太好办。等第二封信发挥作用然后平息,就轮到我们手里这封信出场了。”
“很好。”景昭接过茶盏欣然道,“看来你还算清醒。”
裴令之拿起景昭的鱼竿掂了掂,放在一旁,平静说道:“生在世家,接受能力总要更强些。”
“你已经接受了?”
裴令之侧首,他没有戴帷帽,静静看着景昭,眼底倦色隐现:“接受事实,但不接受观点。”
前者意味着适应,后者意味着妥协。
景昭明白他的意思,平静道:“我同意。”
水边一时寂静,直到鱼竿向下猛然沉去,景昭和裴令之同时伸手去抓,袖摆交叠间,两只手也同时交叠在一起。
景昭动作一顿。
鱼竿脱出二人手心,被另一端扯得向水底沉落,溅起连绵的水花,消失在水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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