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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之只当没听见方才那些议论,朝他微一颔首,温温和和地道:“请问,方便借针线用一下吗?”

普通农家的线比较粗糙,裴令之不得不把针脚藏起来,以免显得格格不入,像爬在衣裳上的蜈蚣般难看。

油灯黯淡,盯着针线时间久了,难免眼睛酸痛。

景昭自觉地点亮火折子,不知从哪里搞来些材料,做了个简易火把,插在一边给裴令之照明。

裴令之指挥:“再过来一点。”

景昭又挪挪火把。

借着火把的光亮,裴令之用绢帕按一按泛红的眼梢,拈起借来的针,就像拈起饱蘸浓墨的笔。

飞针走线的动作,与提笔写字确实有几分相似。

裴令之的女红明显远远不及他的书法,只能说勉强看得过去,不过景昭半点女红也不会,自然不可能挑剔。

看着被改好的两身粗麻布衣,景昭捻了捻藏得很好的针脚,称赞道:“样样皆精,不外如是。”

裴令之说:“将就穿吧。”

景昭把衣服仔细叠好,放在床头,问:“你确定?”

裴令之说:“嗯。”

景昭不再多说,把被褥搬到一边,分了裴令之一张草席。

她额外多给了钱,这家女主人把新编好还没用过的两张草席取出来,景昭和裴令之正好一人一张。

区别在于,景昭躺在床上,裴令之的草席铺在地上。

天气很热,整间屋子门窗紧闭,闷得就像蒸笼。

如果打开窗,凉风吹进来,可以凉爽很多,但蚊虫也会跟着进来。

宜城郡的毒蚊子非常可怕,前几天穆嫔不慎被咬了一口,眼睛肿了整整三天。

景昭不想去验证自己的抵抗能力。

很显然,裴令之也不想。

躺在草席上,景昭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仿佛一只躺在蒸笼里的包子,从头到尾冒着白汽,很快就熟了。

她闭着眼睛,心想短短一日之间,情况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步?

然后她又有些骄傲,心想父皇不愧是父皇,十多年过去,居然还拥有这般惊人的影响力。

床边传来极其轻微的簌簌声,是裴令之翻身时发出的动静。

景昭睁开眼,在夜色里显得很明亮。

用一个俗气的比喻,像是两颗闪闪发光的明珠。

她坐了起来。

黑暗中,裴令之察觉到景昭的动作,跟着坐起身:“睡不着?”

景昭托腮,唔了一声。

这时没有人能看见她的表情,于是她鼓起腮,变成一只充足气的河豚,生气说道:“都怪该死的王悦。”

裴令之提醒道:“王悦已经死了。”

景昭抱着腿,把脸埋进臂弯里,不满道:“还留下了很多麻烦。”

如果不是王悦死了,他们何至于当机立断立刻出逃,什么都顾不得,什么都全抛下。

说的难听些……算了。

景昭偏过头,看着黑暗里裴令之的身影,看着他秀美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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