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灯光时,能看见他右侧腰间湿漉漉的反光,是鲜血将衣服彻底浸透。而他的步伐牵扯着他的腰伤,疼痛顺着腰侧一路灼烧下去,让他显出了几分摇晃。
灯光把他的面貌照得纤毫毕现,他的脸膛清瘦,身材也是细高挑,黑眼珠非常大,影沉沉的看人,并且完全没有受苦忍痛的神情,仿佛那血是流在别人身上。
“你一个人住?”他问她。
她没回答,看他的黑瞳孔中纯粹只有凶光。
他和她的情况不一样,她现在是瞻前顾后,甚至怕他死;而他既然敢跑到程公馆里去杀人,便足以证明他不是一般的亡命徒。这样的人没有畏惧、没有底线,真急了眼,也可以不要命。
目光顺着他的脸滑向茶几,她忽然一皱眉:“哎哟,你怎么把它放到了这上面。我这东西是要拿去送人的,茶几脏得要命,盒子放在上面都要不得了……”
她便说边向茶几走,这茶几矮小,是四条短腿架着一面小桌板,结构一目了然,一个人即便是坐着,也看不出那桌板下方粘贴着一只手枪皮套,皮套里的手枪是提前打开保险、子弹上膛了的。
她牢牢骚骚的蹲下来,看样子是要检查那盒子底部,一只手同时伸到了茶几下方。可就在她抽出手枪要瞄准他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向前一晃,咕咚一下栽倒下去,右手的手枪随之摔出去了多远。
他没了武器,她多了武器,他当即挣扎要起,然而摇晃着站起了一半,他脱力似的又跪了下去。她起身用手枪指向了他的头,从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看过去,她才发现他一路出了许多许多的汗,满头短发都湿透了。
双手撑着地板,他跪成了四脚着地的走兽姿态。喘着粗气抬起头,他哑了嗓子说话:“早就看你不是一般的人。你是干什么的?”
“我的身份和你无关。”她看出他连双臂都在打颤,越发放了心,举枪绕过茶几走到了他跟前,她说:“现在我有一个要紧的问题,要先问你。”
他忽然翻了个白眼,但是看不出他是阴阳怪气、还是濒临昏迷,只听他的口齿都含糊起来:“问吧。”
“据你感觉,接下来你是会死,还是不会死?”
“死了怎么样?不死又怎么样?”
“外面全是巡捕,死了没地方扔。现在白天又热,尸首放在家里,一天就臭。”
他毫无笑容的笑了一声:“那你是怕我死了?”
“没错,我希望你能活到明天早上,趁着邻居们没起床,自己从后门走出去,从此一去不复返。”
“你的邻居已经以为我是你的丈夫。丈夫没了也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我就说你负心薄幸,和舞女私奔了。”
他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她迎着他的目光,镇定得八风不动。这沉默的对峙僵持了片刻,最后他发了问:“有没有刀伤药和绷带?”
“有。”
“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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