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景如旧。鑫城是东方新启的一颗耀眼明星,陈悟之坐在高高的大厦内,从四十岁开始,他第一天坐进崭新的大楼与崭新的办公室,每一天,每一个晚上,他一转身就能看见凰洲江的夜景,如此的璀璨,如此的繁华。这座城市是他的,是他建造的,他是这座城市的主人,是巨企的主人,他是值得被时代铭记且感谢的人,他让这座沿海都市欣欣向荣,回首瞻望丰功伟绩,信念让他深觉白星坚不可摧。
今天依旧没有开灯。黑漆漆的。
平时这间办公室,即便没有开灯,也因夜色而生机勃勃,可现在却好像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灯再也照不进来了似的。陈悟之手里的烟快燃到尾巴了,他却毫无发觉,只是在背对着自己的桌子,就那么看着窗外,思索一些过去的事。他曾经在这里接待过外宾,接待过部级以上的政治官员,他们谈笑风生,交流,沟通,认真诚挚地约定未来。
现在他们都不见了。办公室最近风水很差。下午的时候,陈悟之对着电话鬼泣森森笑,“我怎么知道是谁举报的我呢?他妈的吃两桌饭又关纪检什么事了,我老婆都没管到的事,他来管我。”
当时邢幡就在他的身边,阻止了陈悟之对着稽查员发泄情绪,他接过电话,询问事情的起因缘由。
陈悟之的手被烟头烫到,他转动了一下眼球,将烟蒂扔进鱼缸中。
许翎和他离婚了,相当干脆利落的。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这只是最近发生的一切中,一件小到可以忽视不见的事。所以陈悟之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从下午坐到了晚上。
邢幡问他:“要开灯吗。董事长。”
陈悟之的目光疲惫,也很平静,他抬头看了一眼,“你还没走啊。”
“这种时候,我肯定会在这里陪你。”
“嗯,”陈悟之似乎还想给自己点烟,但是烟灰缸满了,他放下手里的杆子,问邢幡,“你在这多久了?”
夜色下,邢幡依旧穿着黑色的制服,带着黑色的手套,他在沙发上的坐姿较为松弛,双腿交叠,手也是,“我一直没有离开。”他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好像,只要陈悟之需要,他就可以一直一直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候着。
陈悟之笑了笑,没有作声。
邢幡说,“你就算在这里坐到明天,也抓不住在暗处的人。我在收到这份文件的第一时间就将它汇报给了你。”
邢幡收到了一份文件,不知是谁匿名发送给他的,文件的内容是陈悟之的一切,它记录着那些只存在他电脑里的,外人不可以接触也不允许接触的东西。包括不限于他走私违禁的证据,贪腐的账目,重企一把手与涉政要员的名单,一大堆被他只手遮天掩盖住的人命官司。甚至很多都是陈悟之自己电脑里也没有的内容。这些过往经历整合起来,小小一个压缩包,摧毁的威力非同小可。邢幡在收到这要命东西的第一时间,就将它汇报给了陈悟之。
这段时间,陈悟之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裁掉了多少人。甚至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年一起从海岛打拼到内陆的挚友。
他看谁都是贼,看谁都像那个偷窃秘密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叛徒。他估摸着邢业霖手上也有这些东西,因为姚剑韦打电话来了,说他们愿意谈谈,但所谓的谈就是邢业霖给他两个选择:把拥有的一切打包成好礼,送出去,恭敬一些,老老实实地破产,或者蹲监狱。他极有可能面临死刑。
陈悟之多了一些白发,许翎离婚后回海岛去了,妻子的姓氏帮不上什么忙,以往的合作伙伴见风使舵,离他远远的,撤股的撤股,违约的违约,总感觉这一切从两年前就有预兆了,陈悟之意识到,邢业霖的目的可能从始至终就不是寻求合作,更不是弄什么运违禁的东西进来卖大钱,他的目的就是白星。要让陈悟之下水,让他湿了身体和鞋。要拿陈悟之脏污的证据,再用证据逼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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