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太守, 职分何在?气节何在?”
弃城而逃的心思被当面戳破,王肱脸色铁青,哆哆嗦嗦地抬手:
“你有气节?你有职分?这‘东郡太守’——让给你当便是。”
大约是从未听过如此可气可笑之事, 正强忍着勃然怒意的陈宫,不可抑制地仰首大笑。
王肱却好似见到了疯子, 悄悄往门客的身后躲。
那门客不好再装聋作哑, 上前一步:“陈书掾误会了, 使君出城,乃是为了巡视城防……”
陈宫停止笑,眼中带着丝丝血红, 一瞬不瞬地盯着王肱。
就在这时,三声更鼓响起,一人揣着袖, 吱呀一声,打开了府衙对面的大门。
“陈书掾,现下正是宵禁的时刻,莫要在外停留。”
身形壮硕,留着齐整胡髯的男子如此说道,至始至终没有看王肱一眼。
陈宫认出这是东郡人程立。
程立不曾出仕,但在黄巾之乱的那些年立下了守城的大功,备受乡人的尊崇。他曾多次受兖州牧征辟,始终推却不就,留在东郡潜心读书。
“太守弃城而走,东郡即将沦为流寇的猎场,仲德此时与我谈宵禁,岂不可笑?”陈宫冷笑不止,看向程立的眼神尽是不善。
陈宫自认与程立并无交情,与对方唯一的一次交谈,还是程立要将自己的名字改成“程昱”,户曹掾带着他来更替资料的时候。
在这种情况下,程立——程昱忽然出现,拿宵禁说事,让他进屋,不就是在袒护王肱,助纣为虐?
程昱仿佛并未感受到陈宫的怒火,一把抓住陈宫,将他往里拽。
陈宫大惊大怒,失色冷喝:“程仲德,你疯了不成?”
程昱借着体型之便,单手提着陈宫,抽出门后挂着的门栓,一把敲在陈宫的后颈。
他扶着被打晕的陈宫,转头看向目瞪口呆、不敢动弹的王肱:
“王太守,尽快出城。若迟了,那就走不了了。”
王肱连连点头,转身就走。没走两步,他又停下,回过身,迟疑地问:“为何帮我?”
程昱道:“我之所为,并非为了太守,而是为了东郡。”
王肱无法理解。他瞧着程昱那张缺乏表情波动的脸,又瞄了眼程昱手中那条又长又粗的门闩,不敢再问。
等王肱与他的门客离开,程昱关上门,插好闩,扛着陈宫往屋里走。
任城人吕虔坐在屋里,见程昱行事如此“粗直”,不由扶额。
“待明日陈公台醒来,怕是要发大火,烧掉你这间院子。”
程昱随手将陈宫往旁边一搁,无动于衷地饮酒:
“随他去。”
吕虔叹息:“上任太守死了,这任太守逃了,只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叫什么事。”
“不破不立。”
程昱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酒,好似风雨欲来、即将城破人亡的紧迫并不存在,
“何况,王肱心不在此,就算硬押着他又有何用?他并无守城之能。”
吕虔的心思全然不在酒水上,他捏着酒杯,踌躇道:
“要不,你来当这东郡……”
一直冷静多谋的程昱忽然呛了口酒水:
“莫要胡言。”
他瞥了眼陈宫,确认对方正晕着,这才继续道,
“四海之内,有谋才的能人数不胜数。可要说到霸主之相,如凤毛麟角——”
吕虔惊得几乎掉色:
“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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