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肚子,瞪着屋顶,比捕食的夜鹰还要清醒。
实在睡不着,我张口问道,我若卯时起来吊嗓子,可会吵着将军?
那我四点半起来为先生做早餐。他呢喃带了鼻音,约莫是快要沉入梦乡又被我吵醒,嗓子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想了想,又问,那我出门可需你批准?
他没了声音,我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应我,若是不想应我,那便是不愿意我出门,只想将我好好关着做他的禁脔。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他声音清朗起来,当是彻底醒了。
我没听懂他的质问,倒察觉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快,反问道,将军架了我来,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他翻了个身,同我一样仰面躺着欣赏一室默暗,良久,我听见他有些无奈地说,先生对自己在我这儿的定位,偏颇得多了些。
我不说话,只在心里反驳我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又听见他叹气出声,我请先生来,是做我林深时的堂上客,掌上珠。而非笼中雀,囚中莺。怪我一开始出手狠绝,声势太过,让先生成了惊弓之鸟。
这话倒是中听,我闭上眼,偏头睡去。
他当真日日四时一刻起床为我烹煮清粥,有时会懒懒睡个回笼觉,有时就着晨雾,坐在花园摇椅上看着我,不过也就是换个地方复习瞌睡罢了。行军打仗的人身体机警,睡梦之中也注意着外界的风吹草动。每每收了嗓,总有件狐氅会及时披到我肩上。
这人真是睡得快,醒得也快。
我怕冷,年关将至,一连几日不曾出门。林深时白日应酬办事,日落归家,怕再将我弄伤,夜夜只敢老实抱着我睡,于我而言,这日子过得倒也还算清闲惬意。
三十那天,我照常吊完嗓,他起身替我系好披风,又将立领使劲拢了拢,遮了我下巴鼻子,只堪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他。他抬手拂了我发上的雪,告诉我他今日要回林府,团年饭回来再陪我吃。若我愿意,也可回梨园与传玉他们一同过年。
我没应声,只点了点头。
梅花鹿起身抖落一头霜花,踌躇着想朝我走过来,又看了看我身旁的林深时,是怕他。只能在原地打着转儿,时不时又抬起脖子眼巴巴望我两下。我走过去蹲下顺它的背,它眯着眼睛使劲往我手心里拱。
林深时在常青树下长身玉立,并不过来。
良久,他声音从一片冰天雪地里响起,我年少的时候,也猎过一只鹿。
我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他像是咳笑了一声,我送给了一个姑娘。
我不再接话,他也没继续往下说。
他望着我,我望着鹿。
傍晚我让凤嫂———林深时请的会做川菜的嬷子给我做了两食盒饭菜糕点,辛辣酸甜都有,司机将我送到梨园便被我遣走了。我进去打了个招呼,估摸着时间,提着食盒又出了园子,朝城郊旧庙走去。
年三十是团圆的日子,腊月的通市热闹都是今日家家户户关起门来各自享乐的预戏。主街铺满了雪,偶有几家门前洒落一地大红鞭炮被点炸过后飘落的零碎外衫。欢声笑语被宅门楼窗隔住,隔不住,又模模糊糊传出来,传出来,左邻右舍的交织在一起,雪面都被盖了一层祥和。
万家融融灯火明,我是踽踽独行客。
旧庙也染了年味儿,一片嘈杂中不知道谁眼尖吼了一句“三爷来啦”,片刻安宁过后,一群小鬼一呜溜跑到庙口扒着门框看我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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