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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厉鬼勾魂,无常索命。黑无常出没的地方,常伴身侧的白无常必定不会缺席。只听得一声娇软笑语,一妙龄女子款步而出。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靥辅权成,同样戴着一顶高帽,不过是与黑无常相对的白色——那便是白无常的标志色。

她双臂环于胸前,语笑嫣然:“正逢百鬼夜行,哪个孤魂野鬼不想找到往生门的所在好在魂飞魄散之前赶紧轮回投胎?这一年一个的重生名额可是回回都争得头破血流,死伤无数。如果你生前本来好好地享受富贵、荣誉与鲜花,却溘然长逝,试问谁会甘心?不过就让他们抢去吧,他们不知道,我们难道还不门儿清吗?这名额,早在一千年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我不想进什么往生门。”声音嘶哑得就像潜伏于山林间随时准备捕猎的猛兽,周淮尽力揪着嗓子,才让自己听明白自己喉咙里到底发出了什么古怪奇异的声响。

判官冷哼一声,“年年都有人这么说!生死容易看淡,情感却是不易割舍!”他的狼毫又于虚空中奋墨,将黑色的冥河水“哗啦”一声卷帘般拉起,一面黑水镜出现了,画面里是一束养在花瓶里的白色洋桔梗。

来不及反应的周淮出其不意地对上了官微的眼神,只一眼,他便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坚固城墙顷刻间便分崩离析,化成了傍晚如血残阳下一抹轻飘飘的尘埃。

画面一帧帧地快速播映,五颜六色的光打在周淮的脸上,变幻莫测。

他看到官微抱着自己的照片不吃不喝,彻夜失眠;

他看见官微自己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然后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醒过来;

他看到官微没日没夜地写作,笔尖疯狂地在纸上划动;

他看着官微给自己以前种下的塔洛克浇水,晒太阳;

他看到官微把两人一起住过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却没有收下跳楼前他晒的衣服;

他看着官微时常坐在客厅的沙发,出神地望着门口,好像在等着什么人回家,手里拿的热茶由最初的冒着热气到逐渐冰冷......

最后,他看到官微从自己自杀时选择的天台跳下,像片苍白的纸片,像断了线的风筝俯冲而下,双眼里没有一丝畏惧,只有向死而生的决心。

身体重重跌落在地的时候,周淮没有感到一丝疼痛。但此刻,以心脏前端的大动脉为起点,哀痛向身体的四面八方传递着,就像一滴钢笔墨水,滴进了水杯里,深色像蛛丝一般蔓延了整个水杯,此前从未体验的痛楚此时决堤而来,冲垮了位于下游的惊慌失措的游人。

他想要尖叫,但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发出来。

黑无常具有世人所不知的文艺属性,平时酷爱俄国诗人普希金的诗,简直倒背如流,信手拈来。此时为这人间情感所感,应景地来了首《我曾经爱过您》。

“我曾今爱过您,

这爱情也许,

还没有完全在我的心中止息;

但是别让这爱情再把您惊扰;

我不愿有什么再让您忧郁。

我曾经默默地无望地爱过您,

时而苦于胆怯,时而苦于嫉妒;

我曾爱您那样真诚那样温存,

上帝保佑别人也能这样爱您。”

诗意完了正打算大发一番感慨,便被判官冷冷地瞪了一眼:“再聒噪,这个月俸禄减半!”顿时抖如筛糠,成为失语症患者。

白无常轻声调笑道:“该!”

按照日常惯例欺负完了下属,判官心情好了些,他转向满脸泪水一脸痴相的年轻鬼魂,开口:“如何?”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一定恨不得将我粉身碎骨再当风扬其灰。”周淮满脸颓丧。

“自古无大事,遇大化小之,逢凶而化吉,有何忧之?”白无常丢给周淮一本书,正中他怀里。“翻开,第二十五页最后一段。”

周淮低头,书名是《淮南》,作者是官微,出版年份是2019年,也就是他跳楼的第二年。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已经以孤魂的形式在这漫无边际的荒野里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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