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欲开口,却被郑青云截了话头。
“姥爷,”郑青云认真地盯着老人,“如果你能替你的徒弟重选一次,是和不喜欢的人做一辈子怨偶好,还是和有情人在一起被众人唾弃好?”
我心头一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更不知道姥爷会说什么,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勾紧郑青云的小指。
“选不了,不能选,两条都是死路,”姥爷枯枝一般的手覆在郑青云的手上,缓慢而郑重地拍了拍,“小郑,小骞喜欢你,他性子倔,什么事都做得出,你们要保护好自己,别非要和这世俗拼个你死我活。”
“婉华曾经和我说过,时代不一样了,两个男人在一起虽然还不能结婚,但也不会被批斗。我老了,固步自封几十年,不知道社会又变成了什么模样,究竟还有没有那些吃人的规矩。姥爷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幸福平安地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强。”
姥爷扭头,指了指身后的海棠树,似乎想起了值得雀跃的往事,眼底的阴霾淡了,嘴角泛起一抹释然的笑。
他说:“我和老太婆结婚六十五年,红本本都是之后补的,每年就在这海棠树干上划上一笔,有些慢慢长好了,有些还看得见。好多事已经记不清了,也有好多事还清楚得像是发生在昨天。你们两个还年轻,我这个老头子没别的愿望,只希望你们也能这么囫囵活着,相守一辈子。”
郑青云走到树下,手指攀上枝干,痴痴地抚摸着。须臾,他走到姥爷身前,单膝跪下,用宽厚的手掌包裹住老人的手,诚恳而郑重地点头:“会的,姥爷,我们会的。”
远处传来吆喝声,是王妈招呼我们吃午饭。
饭桌上,姥姥问姥爷给我们讲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姥爷只笑不答。郑青云见姥姥大有拿筷子敲打自己丈夫的意思,连忙解围,顺着院内的海棠树岔开话题,说自己穿珠花的手艺不错,下午摘几朵花,给姥姥做个绾发的簪子。
姥姥毕竟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我没料到她竟真对穿珠花有如此大的兴趣,一放下碗便跟着郑青云去了庭院。
我缀在两人身后,决定就这样心无杂念地看着我爱的一老一少,消磨掉四月的第一个下午。
郑青云拿了根细软的长铁丝,用钳子剪断,弯成两折。见我也跟着来了,他抬头一笑,递了根铁丝给我:“来都来了,就学着点,以后要是我突然有事,不得空来看二老,你也好逗姥姥乐呵乐呵。”
我们踩在椅子上,扯住海棠树最矮的几枝,小心翼翼地采了八九朵花。郑青云絮絮叨叨,嘱咐我采花可以,切记不要伤及枝干;间次采摘最好,不会薅秃一整根树枝,也不会毁了树的美感。
郑青云是和花打惯交道的人,自然比我这个笨手笨脚的人熟稔不少,采花穿花皆有门路,而我拙劣的模仿不过是东施效颦。
姥姥坐在一旁咯咯地笑,眼尾的皱纹挤在一起,绽成一朵盛放的菊花:“小骞做的丑死了,别糟蹋花,你看小郑做,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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