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云没抬眼,弯了弯唇,腾出一只手在我大腿上捏了一把,便聚精会神地继续穿花。缀了几朵白花,再在草丛里摘些黄的粉的,最后嵌上两片一大一小的绿叶;前后不到十分钟,郑青云便做好了一支,递给姥姥。
“随意做的,不怎么精致,”郑青云眨眨眼,“姥姥别嫌弃。”
姥姥却喜欢得紧,特地重新绾了个发髻,催着我帮她戴上。曾经心高气傲、打扮精致的小姐已经被岁月洗去了妆容,成了平凡的、坐在胡同深处晒太阳的老太太;好在海棠花一直都在,陪着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姥姥对我说:“天气好,带小郑出去逛逛。”
我连忙应下,牵着郑青云出门,两三点钟的太阳悬在天边,难得苍穹如此明澈。胡同里不如早上热闹,下象棋的老大爷身边围的人最多,其余不过是两三行人匆匆而过。我和郑青云走出胡同,途径闹市,偶遇卖糯米糖葫芦的小贩,就买一串分着吃。
我说:“这样和我在一起,会无聊吗?”
郑青云在我腰窝处挠了一下,他像只小猫,喜欢挥舞爪子装凶,可最狠辣的招数也不过是虚晃一枪。
“怎么会无聊,”他咬走最后一粒山楂,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身边跟了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什么都要我教,忙着呢。”
我不深刻地反省了一下,的确,我没他手巧,穿珠花不会,给书店后院新栽的海棠树浇水施肥也不会,连书桌上养了一盆仙人掌,都差点因为我浇水太过热情而被淹死。
我抓紧郑青云的手:“你嫌弃我?”
他耸了耸肩,笑容自嘴角漾开:“你不用学会,这不是有我吗,”他闭上眼,仰头深吸一口气,悠悠地说,“你就像现在这样,一辈子赖在我身边不走,就好。”
我这才注意到,阳光已经不再刺眼了,橘红的日暮坠向远处高楼,灿如火烧。我又想起了院子里的海棠树,想起树干上一道一道的划痕,想起去年在郑青云的老家时,我与他在山上许下的种一棵海棠树的盟约。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幸福就如同一簇簇海棠花,开满了我的山谷。
我站在大街上,扣紧他的十指。
“恭敬不如从命。”
吾生所愿,不过是,种一棵海棠,岁岁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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